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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西一直觉得自己脸皮挺厚的,坑蒙拐骗这么些年,被人撵被人骂被人打都没少碰见过,却还没有哪次让他觉得特不好意思的。

但在这种两个人微妙相处的时间里,他却深深感觉到,脸皮厚也分款,各有各的型,他属于干坏事儿那型的厚脸皮。

程博衍属于耍流氓那型的厚脸皮。

而且是优品。

特别厚的那种。

项西没细想过他跟程博衍之间的关系,或者说他对程博衍和程博衍对他,如果程博衍要亲一下,摸一下……他也不会拒绝,还会觉得挺舒服的,会心跳加快,会脸红,会兴奋。

但这事儿要说出来了,他就特别不好意思。

我要亲你一下。

活动舌头。

还打个报告。

他不知道厚脸皮程博衍是怎么能把这种话说出口的,反正他瞪着眼瞅了程博衍好半天,也不知道是该说批准还是说不准。

就在他来回琢磨的这几秒钟时间里,程博衍已经靠了过来,带着柠檬味儿的呼吸扫到了他脸上。

“我还没批复呢。”项西对着眼儿看着他的鼻梁。

“我就随便报告一下,”程博衍说,手往他头顶的墙上一撑,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声音很低,“你批复什么都一样。”

项西有点儿头晕,不知道是因为对眼儿了还是因为程博衍好听的低语,他没有再开口。

轻轻往前迎了一下,程博衍的唇跟着就贴紧了。

活动舌头这个事,项西并不陌生,程博衍不是头一回干这事儿了,只不过这一次感觉完全不同。

没有了惊吓和不知所措,在程博衍的舌头轻轻从齿间顶进去的时候,项西只觉得心跳一下从嘭嘭变成了嘭嘭嘭嘭,之后就一路顺着跟开了机关枪似的哒哒哒哒哒哒了,带得呼吸都一阵乱。

得亏是没感冒,要不估计鼻涕都得喷出来。

然后被程洁癖九段打一顿……

项西脑子里乱七八糟地不知道想什么,程博衍在他嘴里翻搅挑逗的舌尖,一次次的触碰纠缠,让他身体里像是有条着了火的泥鳅,蜿蜒扭动着,所到之处都被烧烫了。

程博衍的手放到了他腰上,接着摸进了他衣服里,顺着腰慢慢滑到后背,他搂住了程博衍,隔着衣服在他背上抓了一把,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但这一下却让程博衍搂在他腰上的胳膊紧了紧,手在他背上腰上狠狠地搓揉了几下,吻也不再是温柔地搅缠。

吸吮噬咬,舌尖,齿间……

项西有些喘不过气儿来。

但这不是眼下最强烈的感觉。

他紧紧地搂着程博衍,回应着他的进攻和挑逗,身体烧着了,他只想把程博衍也一块儿烧着了。

两个人一起熊熊燃烧,你烧,我也烧,大家烧才是真的烧……

一直到项西莫名其妙想要咳嗽又怎么也憋不住,他才很不情愿地推开了程博衍。

程博衍松开了他,距离很近地看着他。

他推开程博衍的脸,偏过头狠狠地一通咳嗽,本来就有点儿缺氧,再这么一通咳,他差点儿背过气去。

“怎么了?”程博衍在他背上拍着,“我舔着你嗓子眼儿了?”

“真舔嗓子眼儿我该吐了,”项西又想乐又想咳地弯腰缓了半天,总算是缓过来一些,靠着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哎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想咳。”

“我得走了,”程博衍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亲了两分钟。”

“……你是不是闲大发了?”项西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干这事儿还掐着表啊?”

“没,”程博衍笑着把身上的衣服拉好,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然后走进了厨房,“我就亲之前看了一眼时间,看看会不会迟到。”

“那你走啊,要晚了吧?耽误两分钟呢,好可怕,”项西跟进了厨房,看到了正弯腰在水池前洗脸的程博衍,“我……服了你了!你是不是还要刷个牙啊!”

“不用刷牙……我就洗洗脸,我总不能糊一脸口水出门儿吧。”程博衍擦了擦脸。

“有……么?”项西摸了摸自己的嘴。

“不知道,”程博衍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行了我走了,备用钥匙你以后就拿着吧不用给门卫了,手机记得充电。”

“啊知道了!”项西喊。

程博衍走了之后,项西去洗了个脸,他倒不是为了洗什么,他就觉得脸烧得厉害,镜子里自己的脸还泛着红,水珠挂在脸上,看着总感觉不用擦,光靠脸上的温度要不了一分钟就能把水烤干了。

他扯下毛巾擦了擦脸,又舔了舔嘴唇,之前的感觉顿时又翻涌了上来,他赶紧又用毛巾在脸上搓了搓。

把毛巾放回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拿的是程博衍的那条。

嘿嘿嘿地乐了能有两分钟他才转身回到了厨房。

豆浆机发出了蜂鸣声,豆浆煮好了,项西拿了个碗,倒了一碗出来,尝了尝,味道还不错,不过是淡的。

他又加了两勺糖,拿着碗坐到了客厅的桌子旁边。

程博衍买的面包是全麦的,看着很丑,不过吃起来还不错,项西一口豆浆一口面包埋头吃着,脑子里还有点儿乱,时不时就会想起刚才的感觉,然后身上跟过电似的立起一片兴奋的汗毛……

等到伸手拿面包摸到的是个空袋子时,他才发现自己把那一袋面包全吃光了。

“啊……”他趴到桌上,手捂着肚子揉着。

项西不知道程博衍有没有迟到,不过他到超市的时候,比平时要晚了几分钟,于保全已经把门打开了,正在门口扫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项西跑过去,“我晚了。”

“没晚,还没到时间呢,”于保全看着他,“你昨天没在店里啊?”

“嗯。”虽说一个月一两天晚上不在店里宋一是允许的,但项西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拿过了于保全手里的扫把。

“去朋友家了?”于保全一边把阳伞撑起来一边问,想想又笑了,压低声音说,“还是跟女孩儿出去了啊?”

“就朋友家,”项西扫着地,“而且是我一个人。”

“哎……没劲。”于保全笑着进了店里。

项西把店里收拾好,拿着手机进了小屋充上了电,开机的时候蹦出了好几条程博衍的短信和未接来电。

除了昨天晚上的几个之外,还有一条是半小时之半发来的。

你的照片存没存啊?

项西愣了愣,接着就乐了,给程博衍回过去一条,没存,忘了。

昨天就是为了存照片去的程博衍家里,结果什么也没干就又回来了。

不……还是干了点儿什么的。

项西啧了一声,原地蹦了蹦,现在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不好意思,倒是有点儿开始回味……脸皮也挺厚的啊。

你有空自己过来存吧,反正有钥匙。

看着程博衍的短信,项西又把兜里的钥匙掏出来看了看,楼下大门的钥匙,房门钥匙,还有两把不知道是什么钥匙的钥匙,拿在手里还有点儿沉甸甸的。

项西对钥匙一直没有什么概念,他没有属于自己的钥匙,租房也就是从赵家窑出来之后,拿上一把在很多人手里捏过的钥匙,并没有归属感。

而现在手心里的这一套钥匙,程博衍自己的房子,没有房东,没有房客,他可以随时过去,可以在屋里做饭吃东西看电视东转西转在卧室里睡觉当然有可能被洁癖王揍但昨天并没有挨揍。

很棒的感觉。

不会再有无处容身的感觉。

这两天超市旁边的体育场有活动,超市里的客人很多,买东西的人多,看东西的人多,顺东西的人也会多。

这点他很有经验,以前没少干。

顺点儿烟啊酒啊什么的,不是缺也不为钱,就是顺手。

他和于保全在店里慢慢转着,一人负责一半的地盘,于保全能不能认出贼来他不清楚,不过他肯定能认出来。

比如快中午的时候进来的那个年纪不大的小男孩儿。

像是附近学校的学生,进来之后就在小电器那块儿的货架前慢慢走着,时不时拿起个东西看看。

看上去就是个正在挑东西的普通客人,但项西却能确定他要偷东西,有点儿紧张,眼神始终不在手里拿着的东西上,而且摆出一副看东西的样子又摆得有些过于专注。

项西走到了跟他隔一个货架的通道里,慢慢走了过去,从货架的空隙里看着他。

果然没走几步,那男孩儿拿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电扇,打开了装着要试试,慢慢往身侧的包那儿移了过去。

“哎,”项西在货架这边叫了他一声,声音不高,正好够让他听见,“这个不能拆包装。”

男孩儿吓了一跳,手猛地抬了起来,看过来的眼神里全是惊慌。

“收银台那边有试用的,”项西指了指,“你可以过去试试那个。”

“哦。”男孩儿把手里的小电扇放回了货架上,又眼神飘忽地一边看货架一边往门口慢慢走过去,最后走出了超市。

项西过去把小电扇装回了盒子里重新摆好。

今天人还真是多,项西一早上连靠会儿货架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中间还有送货的过来,帮着搬了半天。

中午的时候人也没少,不少过来买点心吃的人,吃饭的时候他们都没办法只留一个人在外面,轮流一个一个进了休息室吃。

项西是最后一个进去吃的,吃完出来的时候店里人还是挺多。

“这体育馆的活动要天天有,宋哥得乐死。”于保全笑着说。

“他才不乐,这两天人影儿都见不着,早上来一趟说是人多烦死了就跑了,”张昕拿了个拖把过来,“你俩谁有空把门口那块儿拖拖,刚有人把牛奶撒了。”

“我去。”于保全接过拖把就过去了。

门口一大滩牛奶,于保全拖了几下,有人一脚迈进来差点儿踩拖把上,他赶紧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没事儿。”那人说。

项西正在整理货架上被翻乱的东西,一听这声音,猛地转过了头。

看清进门的这个人时,他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控制着自己才没一嗓子吼出来。

馒头?

馒头跟他对视了一眼,没有打招呼,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像个普通顾客一样,顺着食品架往里走。

项西犹豫了一下,把手里的东西放好,慢慢跟了过去。

馒头瘦了很多,以前还总笑话他瘦,现在却瘦得跟渔竿似的,还是瘸竿儿。

身上的衣服也挺脏,看着几天没换的样子,离着三步远项西都能闻到馒头身上的汗酸味儿。

以前馒头不这样,他俩挺讲究的,身上有味儿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

“这个是不是还有种牛奶味儿的?”馒头拿起一盒饼干看了看,转头问了他一句。

“是,”项西点头,过去拿了一盒牛奶味的递给他,然后压低了声音,“你怎么回事儿!”

“我早知道你在这儿了,”馒头低头看着盒子,又伸手拿了另一盒,来回看着俩盒子,“也知道你找我呢。”

馒头这装样子的本事比之前的那小孩儿专业多了,看着就跟正跟售货员边问边挑东西的顾客没什么两样。

“你他妈怎么回事儿?”项西只盯着这一件事问。

“一开始跑不出去,”馒头手指在盒子上敲着,话说得很快,“后来就他妈病了,差点儿没死,二盘又找我呢,就东躲西藏地混,有人说你跑了,我一想肯定是因为我,就想找你……”

“说重点,钱呢。”项西说。

“谭小康把老子钱骗走了,我找不着他……”馒头说得倒是很平静,似乎是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他已经麻木了。

“谭小康?”项西差点儿没压住声音,手狠狠地握了一下拳,指节发出啪啪地两声响。

“不提这事儿了,过了,我今儿来是看看你,道个别。”馒头把盒子放回货架上,挑了盒小些的曲奇饼拿着。

“去哪儿,”项西盯着馒头的脸,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回家吗?”

“我看你挺好的,”馒头转过脸看了看他,“你好好的,小展,咱们这样的人,能有条路走不容易,特别还是条好路。”

项西没有说话。

“你总说我不是你朋友,我想想,最好别是,没人看到我上这儿来,”馒头拿着曲奇饼一瘸一拐地往收银台走过去,又偏过头小声说,“你好好的,千万别再找我,知道你当我是朋友就行了。”

项西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看着馒头一瘸一拐地走到收银台,交了钱,又拿着那一小盒曲奇饼一瘸一拐地慢慢走出了超市。

中午的太阳很大,发白的阳光闪着耀眼的光,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项西跟着走出超市大门的时候,馒头的身影已经像是被融化了一样,消失在了填满了整个视野的白光里。

馒头可能要出事。

这是项西的第一反应。

但他没有追问,也没有拦着馒头。

人和人不一样,他和这个世界上的普通人不一样,他努力地一点点融入“正常”的生活,因为他有程博衍。

从程博衍向他伸出手的那一瞬间开始,他和馒头就不一样了。

同样是赵家窑出品,馒头却挣扎着滑向了另一条不一样的路,无奈而又像是无法改变,这条路跟赵家窑平行,也许交错,也许更向下。

而他不是程博衍。

他没有可以向馒头伸手的资本和实力。

他就算是伸手,也没有拉住馒头的力量,如果他不自量力地想要伸手,也许还会让正拉着他的程博衍脚步踉跄。

馒头也清楚这一点。

你好好的。这句话他说了两遍。

他们都有这样的自知之明,这样的人,就走这样的路,这才是常态,才是他们这些人的轨迹,哪怕是平叔和二盘,也都是顺着这样的路,殊途同归。

能走上“好”路的,少之又少。

就像他舍不得让程博衍这样一个“正常人”为他受到影响,馒头也不愿意他再被拉回黑暗里。

哪怕满世界的光,一不留神也还是会碰到阴影。

项西一个下午都站在店里,看着进进出出的顾客,没有再看到馒头,或者和馒头相似的人。

这个世界上,他和馒头的那些过去,馒头不可知的那些将来,还真是谁也看不见的,就像从来都不存在。

他和馒头之间就这么从一个小小的开岔,也许就不再会有看见的那一天了。

下班之后,项西洗了个澡,出去买了份快餐回来,坐在小屋里边看电视边吃着。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无奈是最大的体会。

程博衍今天又没按时下班,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都过了八点了。

“吃了没?”程博衍问他。

“我可是按点儿下班的,”项西看了看桌上的餐盒,起来把盒子扔到了门外的垃圾桶里,“你今天累吧?”

“嗯,真是累了,”程博衍声音里的疲惫很明显,“你晚上过来存照片么?”

“不去了,你回去吃点儿东西睡觉吧,”项西叹了口气,“你会不会过劳死啊?”

“不至于,我以前连着三天没睡也没死呢,”程博衍笑了起来,“给你说个事儿,我今天问老大了,那个陆老先生的地址,你……还想去找他吗?”

“去,”项西想也没想,“我要去的。”

是的,一定要去。

你好好的。

你好好的。

馒头的声音在他耳边来回地响着。

没错,好好的,这是他能做的也应该做的最重要的事,任何能够维持和帮助他继续在这条“好路”上走下去的机会,他都不能放过。

“那你记一下吧。”程博衍说。

“你给我发过来呗,我拿笔写个地址得写到明天早上了。”项西抓抓头。

“哦,我忘了,那我一会儿发短信给你,”程博衍打了个呵欠,“我饭都不想吃了,回去直接睡觉算了。”

说到睡觉,项西突然想起来程博衍的床单他还没换,立马有些过意不去:“我忘了帮你换床单了。”

“又没让你真去换,”程博衍笑了笑,“我明天有时间再换了。”

“那你受得了吗?”项西有些担心。

“都说了我没洁癖。”程博衍叹了口气。

“以后这种一听就特假的话咱能不说么?”项西啧了一声,“您说您没洁癖就跟我说我特有文化一样假。”

程博衍没说话,电话里就听他笑了好半天才停。

“做人真诚点儿不行么。”项西又补了一句。

“不跟你贫了,”程博衍笑着说,“我先回去,晚上要是十点还没睡着就给你打电话。”

“嗯。”项西应了一声。

“亲一个吧。”程博衍突然放低了声音。

“啊?”项西愣了愣,程博衍低声说话时本来就很好听,这声音再通过了听筒传进耳朵里时,让他右耳朵到右胳膊肘到右腰到右腿一路噼里啪啦地闪着电花,顿时他就往床上一倒,“哎哟我偏瘫了……”

“偏瘫了?”程博衍让他说愣了,过了几秒钟才说,“偏瘫了没事,嘴又没瘫,来亲一个。”

“有没有人性了,”项西乐了,“我都偏瘫了……你再说几句话吧,放低了声音那么说。”

“为什么?”程博衍很配合地放低了声音。

“好听,”项西躺在床上闭了闭眼睛,“再说几句吧。”

“项西,你是不是快被我迷死了啊……人又帅,声音又好听……”程博衍低声说着,居然没笑场。

“真不要脸。”项西边乐边说。

“那说点儿要脸的,”程博衍笑了起来,又继续低声说,“不过我这人背地里就是挺不要脸的怎么办呢,要不我拿本书给你念几个骨科病例吧怎么样……”

项西没说话,程博衍后面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就觉得这声音在耳边轻轻挠着,很好听,而且很……性感。

“经治疗效果不佳,遂出院回家休息十余天后再次入院治疗,行臭氧治疗,臀上皮神经……”程博衍不知道在念着什么。

“听不懂啊,”项西很小声地说,就这么会儿功夫,听着程博衍的声音,他突然有种无法控制的感觉,“好了。”

“嗯?”程博衍停下了,“听够了啊?”

“听够了,你回家吧,”项西说,“拜拜!”

没等程博衍那边说话,项西就把电话给挂掉了。

然后把手机往床上一扔,翻了个身侧躺着弓了弓腰,又伸手扯了一把裤子。

这他妈真是血气方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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