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宫里,却不似那百合花香清爽,乌烟瘴气,也各种情绪交杂。
南妃似乎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个人独自坐在凳子上,表情失魂落魄。
“娘娘,您这不是达到目的了吗?南国现在安全了呀……”
“……”
“娘娘,南国安全了,我们又有靠山了,皇后也没有回来了,这后宫未来就是我们的天下啊……以娘娘的心智手段,早晚有一天,皇上会对您刮目相看,会选您做他的皇后啊!”
“……”
“娘娘,为什么你还是不开心呢?娘娘,您快说句话吧,急死奴婢了!!”
“……”
南妃闭上眼,堂堂公主,此刻却觉得自己甚是狼狈。
她紧紧闭上眼睛,一片黑暗,好似深渊,看不到刘清,看不到自己的心思,这里没有人能够拯救她。
“娘娘……”有人一下子跪在金砖上,膝盖与地面的碰撞声让她一惊,醒来。
南妃望着面前的齐儿,看似平静地问:“为什么,他容许她干涉朝事,容许她将他放置在不安全的境地里,容许她改变他的主意?他是皇帝啊,他忘了吗,对待女子祸乱北国朝事,他的冷酷,他要一视同仁的啊……”
悲切,在平静里流淌,血的颜色。
齐儿望着她紧攥不放的拳头,心中一惊,大胆伸手,强硬地扳开了南妃的手,本是白皙的手掌心,早已撕裂肌肤,血流难堪。
“我喜欢他,我喜欢他看我跳舞时的样子,我喜欢他饮酒的样子,我喜欢他望着我,哪怕没有感情……齐儿,我好像喜欢上刘清了。”
“……”
南妃自嘲一笑:“是啊,从听闻皇后不再回来的时候,从下棋时一时迷乱,想就此罢手,不问南国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喜欢他了。”
“……”
“可人生来是有使命的,我有我的使命,这使命从小,就被父皇母后刻在了我的骨子里,所以我还是又利用了白婶儿,将我再也不想见到,将我恐惧的那个女人牵扯了进来。其实我多想,多想他们再也不相见,就这样,一个青灯古佛,一个后宫三千,老死不相见。”
南妃站起身,失控地笑道:“她是皇后又怎样?现在还不是在宫外。在宫里的是谁,在他身边的是谁,是我,是我南国公主,是我南妃!”
“娘娘……”
“她是皇后又怎样?!干娘还不是被她最敬爱的白婶儿所杀,她的白婶儿还是为了我!为了她夫君的另一个女人。”
“她是皇后又怎样?”南妃喘气,阴森森道,“还不是被我玩弄在鼓掌之间。”
“……”
南妃一挥袖袍,好似痊愈,趾高气扬的坐在妃席上,道:“齐儿,白婶儿不能留了,本宫将此事交予你结束。”
“是。”齐儿点头,慢慢退下。
原来,娘娘根本不是为了南国,才让白婶儿去找艾婉的啊,原来,南妃只是为了试探,甚至是离间艾婉与刘清之间的感情,如今这个结果,似乎是……伤了娘娘的心了。唉。
情字误人,她本以为,这个铁心的南国公主,这辈子除了对南国,对什么都不会再有感觉了呢。
钟宫里。
白婶儿站在她与干娘常常坐着的门口,眼前红豆野菜各半,物是人非,莫过于此。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此时追忆,却是惘然。”白婶儿苍凉的笑笑道,“早知今日,何必相识。将军,我若早知我如此执念,你命不久矣,终成魔魇,何必相逢,造成如今地步,不是害人害己,又是什么……”
“婉儿啊,白婶儿好想再去南国看一看,就像你干娘死前想看一看你一样……”
她幽幽转身回屋,脖颈后,剑尖骤指,银光反衬在地上,看得人冰冷的很。白婶儿却好像早就料到一样,微微一笑:“兔死狗烹得那么快?公主,对曾经也抱过她的人,对为她的国家牺牲的人的遗孀,就一点无感激之情么?”
“感激,怎能成事?”
白婶儿呵了一声,生死面前,反而懒懒道:“就像我的婉儿一样,她就是心太软了,谁稍微对她好一点,她就巴不得把自己最好的全都送给她。她这样有良心的人,所以就只有被你们,被我欺负的份儿。”
“不狠,怎能成事?!”
白婶儿骤然转身,那剑端微微下移,刺进了她的胸膛。
她嘴角缓缓落了血,却含血而笑:“告诉你的主子,皇上,皇上会保护好我的婉儿……我自从杀了干娘,我就是到哪儿都是死的命,我活该,我不委屈。求她日后来了报应的时候,也别委屈。”
“……呲。”剑穿透她的胸膛,又一把抽出,黑衣人点步离开,没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白婶儿倒在地上,缓缓地朝那些地里的红豆爬去,都是她一颗一颗种下去的啊。她握住其中一颗红豆,对青天微笑:“死后愿意见我吗,你这个血腥的夫人……人这辈子,总嘚执着些什么,不然多无趣?为执着而死,我倒是很满足呢……呵,呵呵……呵……”
眼皮,不打预兆的盖住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小公主啊,你机关算尽,还是错了。你怎么不想一想,干娘才死,白婶儿就死了,这件事看起来奇不奇怪?!
嗯,生死无常,此事落了别人的眼里也就看个热闹,自然想不太远去,可是,你痴心的刘清呢……
我这一死,值了。
至于南国以后怎样,你以后怎样,死人不管身前事,呵呵,呵……呵。
心虚足以误导一个人的大脑,焦急让人错洞百出,冷静全无,二者合一,剧毒矣。
南妃宫里传来死讯,南妃却一笑无伤,尚不知死到临头。
御书房里传来死讯,君王正照例将奏折一一批阅完,闻言,笔还在手里,眸早已荒凉。
“她若知道,她若知道……”
盛旺来来回回的听,帝王薄唇里,反反复复循环四个字。
她若知道,朕没有照顾好她的干娘,亦让她的白婶儿横尸,她若知道,她若知道……
刘清低声一笑,手中的毛笔就被扳断了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