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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到城里的班车几乎得要40分钟一趟,路上开2小时,这还是不堵的状态,平时江深和谭玲玲进城都寻的是大早上,他陪着去的地方不多,也就逢年过节会逛下商场。
树宝和狗毛毕竟多比他吃了几年的盐,走过的路更不用说,拽着他进城后奔的地方都是江深不认识的。
“别畏畏缩缩的。”狗毛拍他后背,“咱们又不是没带钱。”
江深委屈:“我带的不多。”
狗毛:“怕什么,有树宝呢。”
树宝回过头:“你们说我什么呢?”
狗毛马上说:“不是说好去商场的嘛,来什么山姆超市啊!”
“去商场买不买得起啊。”树宝倒是挺实际,“再说山姆超市也不便宜。”
市区里的山姆超市只有一家,会员制,江深他们一圈的小伙伴里只有树宝有卡,当然卡还是李卓的。几个人其实也跟没头苍蝇一样不知道买啥,说到底这年龄层的小孩其实最讲究实际,什么都比不上吃的好。
超市里进口食品那一块占的面积相当大,狗毛和江深蹲在货架前,他们盯着那上面的巧克力眼都挪不开。
树宝转了一圈回来后,发现他们还在原地。
“……”树宝,“买一盒吧。”
狗毛和江深“唰”的一起转过脑袋,两人的目光跟镭射灯似的。
树宝叹了口气,陪他们一起蹲下,问:“想买什么?”
江深和狗毛同时一指,这对比就有些残忍了。
不得不说江深真是少有的懂事孩子,指的也是最便宜的小德芙,狗毛就完全不知道客气,一副已经准备要把费列罗扔进购物车的样子。
沈树宝满脸黑线,咬牙说:“费列罗你自己买!”
狗毛大惊失色:“你这是偏心!”
树宝:“你又不是没钱!”
一说到钱,狗毛声音就又小下来,别扭半晌才慢慢道:“嗨,我准备借给深子用呢……”
江深半张着嘴,大概也没闹明白怎么又扯到了自己身上,回过神才觉着感动,特别情真意切的看着狗毛,喊了声:“狗毛哥……”
狗毛的表情也是复杂,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说:“都喊哥了就别叫绰号了行吗?”
江深最后犹豫了半天,决定送白谨一巧克力,凭他现在的储蓄水平最多也只能送一盒德芙,但好歹也是礼轻情意重,大不了以后再多送几趟。
三个人之后还特意去了水果区看草莓,几个人凑着脑袋在那摆满了水果的台面上仔细观察了一番,果然看着普遍都要比他们自己种的大,狗毛怂恿:“买个给你尝尝?”
江深瘪着嘴:“好贵……”
狗毛:“我给你买嘛。”
他挑了一盒让树宝拿着,转头又去挑挑拣拣别的,江深虽然馋草莓,但也没多余的闲钱来买,厚着脸皮吃狗毛的又良心不安,于是干脆去其他货架看看有没有自己买得起的东西。
树宝和狗毛挑好了水果,回头看到不江深人影时吓了一跳,幸好这弟弟走不远,没多久,树宝就在卖鞋的地方找到了他。
江深蹲在鞋架前面,手里拿着两双芭蕾舞鞋,似乎比对着什么,小孩儿难得的神情凝重,眉间结着的愁怨都褶皱深浓,狗毛下意识想去叫他:“深……”
树宝拉着人,突然问:“你还有多少钱?”
狗毛莫名其妙:“怎么了?”
树宝抬了抬下巴:“给深子买双芭蕾舞鞋。”
“?”狗毛一头雾水,“给他买芭蕾舞鞋干嘛?穿着下田种地啊?”
树宝冷着脸威胁他:“你还要不要抄作业了?”
狗毛:“……”
树宝:“还有别被他发现我们故意买给他的。”
“你有病吧?!”狗毛要疯了,“说我们偷的?!”
树宝想了想:“你就说你买错了。”
狗毛终于弄明白了:“说到底原来是我有病啊?!”
江深到最后自然是一双鞋都不舍得买的。算了下花在德芙上剩下的钱后,江深可说是心事重重,排队结账的时候都没注意到两个哥哥买了些什么。
在回去的班车上,狗毛就拆了费列罗出来吃,递给江深时突然特别夸张的“哇”了一声:“我买错东西了诶!”
树宝很应景的凑过来看:“买错什么了?”
狗毛从购物袋里拎出了一双芭蕾舞鞋,阴阳怪气道:“我怎么会买这个的呀!”
“……”树宝对他这种浮夸的演技显然不太能接受,伸出手,狠狠在对方后腰上捏了一把肉,狗毛疼的差点叫出声来,转头瞪了树宝一眼,才不甘不愿的收住表情。
这下,最手足无措的反倒成了江深,他是真不知道自己看中的舞鞋怎么会出现在购物袋里,他不确定似的又低头翻了翻鞋子,抬起脸,茫然又惊喜的看着两人。
狗毛被江深看的脸热,咳了一声故意道:“超市不让退货的,这鞋子没用看来我得扔了。”
江深紧拽着没放,殷切道:“我、我给我好了,我有用的。”
狗毛故意问他:“你有什么用啊?”
“……”江深说不出理由来,急的汗流浃背,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来,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仅剩的一些钱,硬是塞进狗毛手里,“算我买的呀,这些钱先给你,以后我一定会还的。”
狗毛皱着眉:“你干什么呢。”他有些不高兴,把钱推了回去,“鞋子给你就给你嘛,拿你钱算什么,看不起我咯?”
江深一时嘴笨,还在绞尽脑汁的想说辞:“不是,我……”
“行了。”树宝笑着打圆场,“这鞋子我们也没用,你想要就拿去呗,至于干嘛……”他顿了顿,举起手有些重的揉过江深脑袋,“给你就给你了,我们不问就是。”
陈毛秀到家时,陈青灵正在给下午画好的草图上色,看见自家哥哥进门也懒得打招呼,假装没看见似的自顾自的涂涂抹抹。
狗毛拿了草莓盒出来,洗干净去了蒂,盛在碗里,递到青灵子手边上,故意凶巴巴道:“要不要吃?”
青灵子隔了半晌,才纡尊降贵的伸手捻了一颗到嘴里:“你们去买的?”
狗毛自己也吃了一颗:“去了山姆超市。”
青灵子忍不住翻白眼,埋怨道:“也不带我……”
狗毛抬起下巴指了指她画板:“你不是要交作业嘛。”
青灵子噘着嘴没反驳,仔细给画里的水稻田涂上绿色,狗毛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我给深子买了双芭蕾舞鞋。”
“咦?”青灵子吓了一跳,“你知道啦?”
狗毛眯着眼,难得聪明了一回:“你又知道什么?”
青灵子不疑有他:“江深在学芭蕾呀。”小姑娘的表情还挺憧憬,“我去文化宫的时候看过他几回,深子可努力了,压腿拉筋我看着好疼,他居然一声都不响呢,跳舞的样子也好看。”青灵子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甩着画笔道,“我要是没学画画呀我也要去学芭蕾。”
狗毛没好气道:“得了吧你,娇贵的跟朵花似的,你吃得了那苦?”
青灵子:“……”
狗毛端起草莓准备出门,刚走两步又回头嘱咐道:“别告诉深子我知道他跳舞的事儿,小狗逼脸皮薄的要命。”
院子外面,沈树宝手里提着一篮鸡蛋正准备送去江家,与刚出来的陈毛秀打了个照面,两人都一时有些愣住。
树宝先开了口:“你去哪儿?”
狗毛撇嘴道:“去给深子送草莓。”他瞄了一眼篮子,“多少个蛋?”
树宝低头看了一眼,笑道:“60来个吧,够深子吃一个月的。”
狗毛点了点头:“下次我去送。”
树宝挑眉,两人心照不宣般的都没点破各自知道的事儿,走到半道上,狗毛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树宝算了下:“比你早几个月吧。”
狗毛有些吃味:“那小子自己告诉你的?”
“怎么可能。”树宝失笑,“深子那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既不愿被区别对待也不愿意麻烦别人,受的委屈吃的苦从来不会多说一句,这种事儿他压根不会拿来炫耀。”
狗毛不说话,他边走边踢了一脚黄泥地,闷声道:“回头我把早餐奶留给他。”
树宝有些嫌弃:“用不着你,我的已经给他了,一天喝两杯够多了,再喝下去肠胃消化不了。”
狗毛不怎么爽:“就你做好人,一做做那么久,搞的我这个哥哥好像欺负了他去。”
树宝坏笑了下:“所以买鞋这事儿我不就让给你了嘛。”
谭玲玲知道儿子去了山姆超市,所以看到桌上的德芙倒也不惊讶。江深算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跟伙伴们进城,兴奋的脸都是红的,他换了新舞鞋,在房间里练了几个基本动作。
谭玲玲忍不住笑话他:“瞧把你美的。”
江深不怎么好意思的脱下舞鞋,视若珍宝一样地又检查了一遍,老的舞鞋他也不舍得丢,准备平时在家里练功时候穿。
“鞋是狗毛买错的。”江深一五一十的都跟母亲讲了,“他不肯要我钱……”
谭玲玲沉吟了一番:“那你送他些别的?”
“送什么呢……”江深冥思苦想半天,终于猛地高兴起来:“有了!我可以帮他抄作业!”
谭玲玲哭笑不得:“这又不是什么好事。”
江深可管不了好事不好事的,他就觉着这主意不错,所以当狗毛和树宝来送东西时,江深的态度特别认真又积极:“树宝哥,你把作业给我,我帮狗毛抄吧!”
向来占尽便宜从不吃亏的沈树宝大概一辈子也想不到,自己第一个亏和陈毛秀的第一个便宜,竟然全都是江深给的。
而这不论是亏还是便宜。
都是滚滚烫烫。
烙在了人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