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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亲爱的妻子,多了个便宜儿子。回家之路遥遥无期,可你死我活的仇人就在现在脚下这条路的尽头。千言万语、千头万绪汇聚在心中,怎一个愁字了得?祸独行彳亍在黑暗道,身后通往那个九死一生的地方的通道已经消失不见,向左还是向右,这是一个问题。
“一页书,过来。”祸独行蹲在地上,向一页书一招手。
“施主何事?”被身体所影响,一页书蹦蹦跳跳三步两步来到祸独行身前,却不料祸独行抓起一页书就是,“走你!”
一页书猝不及防,在空中打两个滚,找摸半天才在一片黑暗中分清上下南北,玄之又玄的在落地前调整好了姿势。“施主是在哪我取乐吗?真气人,哼,我不理你了!”一页书把头一别,气鼓鼓的不去看祸独行。
“嗯,你左脚更靠近我,我们向左走,走啦!还发呆?”头也不回,祸独行迈步在黑暗道,一页书急忙跟上,边走边用食指扣住眼睑,吐出舌头,“噜噜噜……”
“你在做什么?”祸独行脚步不停,突然发问道。
“没在做什么。”一页书立马收了鬼脸,一本正经的回答。
“你知我功体吗?”祸独行摸了摸头发,一条黑长直单马尾左右乱甩。
“知啊,你和人打架好恶心,血肉横飞的。”一页书悄悄加速,右手想要悄悄摸一摸那条单马尾。
“那你肯定也知我想要在脑后长只眼,不用费太大功夫吧?”撩开马尾,一只竖眼在祸独行脑后眨了眨,害得一页书脸红不已,摸到头发梢的手也触电般缩回去。
二人的脚步仍是不停,只是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沉闷的响声在狭长的道路上,那是鞋子与大地的分离与团聚。‘若是我和女戎退隐山野,逍遥一生,不知会不会有这样的孩子?女戎啊。’祸独行眼窝一热,鼻头犯酸。
‘若是我父亲真是他,我母亲会如何?他肯定不会让她受苦吧?’一页书胸口只感觉很闷。
“唉!”×2,二人同时长叹一声。
“你叹气什么?”祸独行还是无法直视一页书的脸。
“你又叹气什么?”怎么愿意把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一页书把锅甩回去。
“那个,你鬼脸做的不错。”感受到气氛变化,祸独行感觉对一页书这么冷淡也是不好,毕竟他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嘛?
‘唉,这家伙安慰人的话,反而更伤人啊。’一页书没有应声,只是默默想着。
二人依旧在向前走,只是两人的距离似乎近了些。
……
黑暗道用脚走是很慢的,无尽的黑暗,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而这种错乱感,则使道路更显得长。祸独行前世小时候在夜里走过一条熟悉的小巷,总感觉比白天更窄更长些,每次走到一半,脚步都会不自觉的加快,到巷尾时,已经近乎小跑了。
现在祸独行已然是个绝世高手,自然不会再害怕到跑起来,不过茫茫的黑暗还是令人心理烦闷。所以在路的那头出现两个人影时,纵然不知善恶友敌,祸独行二人还是精神一振,脚步都迅捷了许多。而对面的两人也是如此,加速向祸独行二人走来。
昏暗的光线难以视物,不过两伙人皆非凡人,目力绝佳自是无碍。只见迎面来的两人皆是愁须未蓄的青年人模样,一前一后走来。稍稍靠前的那人头挽玉环,立起一个王冠似的发髻,发髻向后系住一个金色发冠,上盘云龙金文,与暗金色的头发相映成趣,显得尊贵非凡。
而身上一叠云白色小披风,分开里层的金色绣衣,再添三分贵气,却又不使人反感,真真无一丝暴发户气质,可谓贵族气派。
身旁的同伴落后半个身位,气势却不落下风,自有一身气度在。但见这人头发偏紫,却无一丝娘气,与发色很相配的紫色云鸟纹,纷乱的排在白衣上,简直有如青花瓷一般。只是右脸一道垂泪纹自发间伸到脸后,平白多了几分妖异感。不过看这二人一身玄门正宗的气息,料想应该不是旁门左道之徒。
没错,这两人就是刚刚除魔功成的金鎏影紫荆衣二人。你在看人,人在看你。祸独行打量他们时,他们也在看祸独行二人。只是与金、紫二人比,祸独行一身破破烂烂,全是刀口,冬天穿出去四处漏风,绝对能冻死人。而看起来似乎是儿子的那个,头发光光,披着一身黑色僧袍,僧袍上还有不少污渍,边角更是豁口多如锯齿,也是寒酸的紧。紫荆衣忍不住摸入怀中。而金鎏影则是侧过头去,不去看这两个乞丐。
两拨人距离越来越近,速度反倒都放缓了。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其实都是吃亏吃出来经验了。只是四人都有修为傍身,再慢也远胜常人。不一会便要错身相交了。
“这位先生,不知这小沙弥是你何人,但他既然跟着你,你便要负起责来,这有一包金叶子,你且收着,出去做些小买卖,莫要让小孩子与你吃苦。”紫荆衣拦住祸独行,伸手递过去一个小小锦囊。
“额。”没料到还能有这事,肌肉紧绷,防备紫荆衣掏出暗器的祸独行一时哑然。自己这一辈子从左执爱徒、灾域王子,做到天都少爷、邪灵巨头,生生死死好几回,但什么时候缺过钱花?一页书也是满脸黑线,这辈子被当成乞丐还真是头一次啊。
“莫不是拉不下脸来?要你拿着就拿着,堂堂七尺男儿,孩子你都养成这样,还要什么脸?”紫荆衣情绪颇为激动。
金鎏影看着他的侧脸,忍不住回想起这位好友的过往。别的弟子不是家有背景,像自己这样被保送进玄宗,就是身有仙缘,被师伯、师傅主动找上门,比如墨尘音,而大师兄苍则是被掌门师伯幼年就收养,故而掌门师伯对他也最偏心。只有紫荆衣,一出生就因为脸上胎记不祥,家中贫困,被父母遗弃,在红尘中艰难度日。摸爬滚打到八岁,偷偷流进自家商队,阴差阳错进了玄宗。
犹记当年掌门师伯不愿收他,他跪在玄宗大门苦苦哀求,同一辈的新弟子们对他冷嘲热讽,他就只是不停的磕头,自己也不知发了什么疯,居然也跑出去陪他。现在想想,这真是这辈子最赚的一笔生意。那些嘲讽他的,都已经被他踩在脚下,而他是自己唯一的朋友。不过看样子,他对于幼年的艰辛仍然念念不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