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明神女录 !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破空而去。消失在皇城的天宇之上。众人抬头仰望,心中遗憾却又庆辛,这一场惊世之战无法目睹,自然遗憾,但是若是在皇城中决战。怕是整座皇城被夷为废墟都不够。
黄泉尽头的古城里,终年暮色笼罩。残垣断壁,尘埃累累。那个面容俊毅的中年汉子蹲在城头遥遥眺望。山外有山,飞鸟孤绝。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坐在城头,坐在古城石墙上,双腿荡下,微微摇晃。她靠在男人的肩膀上,神色低沉。
本该还是绮年玉貌的女子,却已嫁为人妇,忽然间,她正襟危坐,瞪大了水灵灵的眼睛,捂着胸口,神色痛苦。男人不解道:“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貌美女子一下子拍走了那只去安抚她胸口的手,没好气道:“别闹了,我只是”“怎么了?”
“我刚才心里咯噔了一下。像是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貌美女子忧心忡忡。男子打趣道:“没事的。你看。我和安儿都在呢。”貌美女子始终皱紧了眉头。风声萧瑟,她只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
“我爷爷不会出事了吧?”男子断然道:“不可能。老爷子这么能打,老当益壮,估计还能再活个一百岁。”女子却是越来越觉得不安,她看着男人,无比严肃道:“今年无论如何要回一趟老井城。无论如何。”
男人本想好言相劝,再哄哄她,但是看她那正经无比的脸色,思怵一番,最后重重点点道:“好。一直藏着液着也不是办法。也该让安儿去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了。”
女子一直扯着自己的衣角。她忽然想起了少女时候在老井城帮着爷爷卖酒的日子了,相依为命,却是美好。风拂树影,裙裳摇动,古城死寂。不多时,她的眼眶中莫名盈满了泪光。
皇城之上忽然落起了雪。层云如墓,片片剥落,它们穿越过皇城之上的禁制,如若无物。
雪花落于人间,沾濡眉眼,衣角,渐渐化作冰凉的水。抬眼望去,纷纷扬扬的雪和厚重如棉的云遮蔽了所有的视线。那些纷纷剥落的,有云,有雪,有清凉的冰絮,有些则是若有若无的虚影。
整座护国大阵已经在雪水中消散。自古瑞雪最兆丰年,可是身为一国之君的皇帝却蓦然合眼。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云之上重开一线。一袭红衣悠悠飘落。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红裙更红,如花的十指上也渗着鲜血。
楚将明见状连忙跪伏在地,神色极其痛楚,仿佛是自己断了手脚一般“属下无能,让妖尊大人身临险境,属下罪该万死。”
邵神韵默然摆手。人间已经再也见不到那位袁姓老人的身影。人们这才恍然,自己甚至还不知道这位传奇人物的全名。邵神韵望着那位权倾天下的君王,漠然道:“本座曾听说,你们皇城还有一人。”
轩辕奕神色平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那是皇家最大的秘密之一。先祖托付,不到亡国之际便不要去请那人现身,但是他此刻觉得,只要那人动手,以妖尊此刻的状况,几乎必死无疑。
这是如何大的诱惑?只是在他想要动手的一瞬间,他忽然望见了妖尊身后那位始终不曾表态的失昼城的女子,她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轩辕奕最终叹了一口气:“妖尊大人可为天下第一人。”言外之意便是还有天上。浮屿便在天上。
邵神韵没有理会其中隐喻到底挑拨味道。轻笑一声,漠然摇头:“今日本座前来,本就只想杀一人而已。”高台之上的姚姓老人闭上眼睛,语气坚决。
“得皇朝庇护十年,苟延残喘,姚某已然知足。既然妖尊非要咄咄相逼。那即使姚某拼命全力,也要将那件丑事说出来,以如今妖尊大人的实力,怕是再拦不住我了。”
邵神韵静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姚姓老人刚欲开口,他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口中忽然湿湿的,黏黏的,很是温热。那是自己的舌头。
邵神韵伸出两根晶莹如玉的手指,在胸前垂下“你现在还有两条路,一是做我的傀儡。二是死。”姚姓老人哈哈大笑,嘴角满是鲜血。邵神韵神色有些惋惜:“断你舌头,本该一笔勾销。本座可以不计前嫌,若你一心求死。那我也只好成全。”
姚姓老人衣衫爆裂,他的骨肉忽然干枯,仿佛一颗枯死的老树,呈现出极其古怪的模样,那干支之间盘根错结,扭曲生长,疯狂扩大,等到本体全部显露,竟比城门更高!
他本就是树妖白木煞,此刻显露本体,显然是要背水一战。邵神韵闭上了眼,神色冰冷到了极点。
“那本座今日便送白妖王上路。”她的身影刹那消失在了原地,如一颗弹射而出的花炮,笔直地撞向了那棵扭曲生长的白色怪树身上。
怪树的枝丫犹如疯狂舞动的触手,它的干躯处不停地涨大缩小,仿佛蕴藏着一颗澎湃的心脏。即使邵神韵身受重伤,这一战依旧毫无悬念。那些章鱼触手般不停舞动攻击的树枝被一根根地削断,纵然白木煞疯狂地再生,也无济于事。因为她的出手太快太快。
最后一拳破开几千条枝桠的阻挠,一击直中干躯,如击朽木。她转过身去。那白木煞宛如泄了气的皮球,瞬间枯萎腐烂,最终化作一滩脓水。
轩辕奕看着死去的妖王,神色淡然。“妖尊大人既已诛杀叛逆,可还有其他事?”邵神韵颔首道:“本座还要带走一人。”轩辕奕皱眉道:“何人?”
话音未落,台上吃瓜看戏的林玄言忽然感觉身子一重,像是有人抓住了自己的领子,猛地将自己拽了下去,裴语涵反应过来之际已来不及了。
林玄言的身影已经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他一边呼通一边挣扎着起身,落在眼前的是一双纯红色的布鞋。布鞋之上是玲珑秀止的小腿,正当他目光缓缓向上之际,他的身体忽然被人踹了一脚。
“起来,随我去一趟北域。”邵神韵冰冷道。林玄言瞪大了眼睛,心想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横空出世的北域妖尊,自己是真的一点点也不认识啊。更别提有什么过节了。
“不知这位林公子哪里得罪妖尊大人了,竟让妖尊破城寻人?”林玄言一震,他站起身子,望向了问话的那人。
那人一身黑裙,眉目清秀。正是试道大会的魁首季婵溪。季婵溪有意无意地看了他一眼,他连忙挪开目光,心里阴影很大。邵神韵望着这位骄傲的少女。忽而眉目带笑,她颔首道:“不错。”
林玄言更加疑惑了,不错什么啊?难道自己以前真的得罪过她,然后如今又被她认出了真实身份?他小心翼翼道:“不知在下与妖尊大人哪里存在了些误会?”妖尊冷冷道:“本座没说你。”
林玄言怔了怔,才忽然明白,那声不错说的是季婵溪。能得到妖尊如此的赞誉,换做任何寻常人都是极其荣耀的事情,但是季婵溪蹙紧了眉头,显然,她有些不满。季婵溪清冷道:“希望有一日,我能与你一战。”
“嗯。”妖尊点了点头。“愿你早入通圣。”季婵溪正视着她,神色依旧骄傲,无论她有多强,季婵溪依旧有信心有朝一日能击败她。她所需要的只是破境的时间。邵神韵转而望向了南绫音。
“失昼城可有领教?”南绫音摇头道:“失昼城偏安一隅,本就与世无争。更无心沾染硝烟。”
邵神韵嗯了一声,看了陆嘉静一眼,难得地赞许道:“你也很不错。仙道修为废尽,竟然自斩经脉,转而已阴阳入道。
如今竟然离重回化境不远。那闻名遐迩的三日侍奉,世人都说你的淫荡女子,不配做清暮宫宫主。本座看来,那恐怕是你再入化境的契机吧。难怪你要和楚将明做那场交易。”所有的算盘都被一语道破。
陆嘉静神色凝重至极。邵神韵忽然悠悠叹息,莞尔一笑:“你与楚将明的交易便也算是与北域的交易,无论你何时想来界望山的天岭池,本座都不会做任何阻拦。”
陆嘉静神色幽幽,最后轻声道:“那嘉静谢过妖尊了。”最后,邵神韵才将目光落在了林玄言身上。
“两个选择,和我去北域或者死。”林玄言问道:“这两者有什么区别?”邵神韵没有回答,只是幽然地看了他一眼。林玄言立马斩钉截铁道:“我随你去就是了。”此刻,一袭白衣剑袍拦在了林玄言之前。
“师父”林玄言眉头忽皱。裴语涵望着邵神韵,横剑于前,语气坚定道:“林玄言是我徒弟,哪怕今日语涵折剑于此,也不能让你带走他。”林玄言急道:“没关系的。徒儿命很大的。”
裴语涵没有理会他,她一丝不苟地看着邵神韵,剑锋低低颤鸣。邵神韵叹息道:“凭你拦不住我的。”那高台之上,被一鼓作气摧灭了斗志的十六宗众人忽然战意再起。
他们确信此刻妖尊极为虚弱,若是他们一同出手,说不定可以让这位不可一世的妖女葬身于此。十五道身影纷纷落下,围住了邵神韵。邵神韵甚至没有多看任何人一眼。
她伸出手指,对着身前一点,她眼前的空间倏然裂开,仿佛是一块破损的镜面,镜面之上,似是倒映着幽暗晦涩的夜空,深邃得摄人心魄。忽有人大惊失色道:“破碎虚空?”
“这个妖女居然已经修到了这个地步!”林玄言同样震惊,即使是五百年前全盛的自己,剑开虚空似乎也做不到如此随心所欲。未等他仔细衡量,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他的身子,向着那虚空之中猛然拽去,正当他打算不做任何反抗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