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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凄厉,像是疯女人歇斯底里的嚎叫。我躺在床上,感觉到丝丝冷风顺着密封性并不好的窗口渗进来,绕开拉到一半的窗帘爬到我的脚边。
拉了拉单薄的被子,想在睡意彻底把我包裹之前尽可能暖和一点。当窗外的树枝拍打了无数次窗户之后,我缓缓沉入梦际。尽管脚底下还泛着丝丝寒意,但是绷了太久的意识终于还是涣散了下去,好像慢慢堕进了漆黑的深渊。
四周一片死寂,灰暗的光线使周围的一切显得影影绰绰,天空之上不时落下大团大团黑色的灰烬,里边掺杂着未烧干净的黄色纸钱。一个熟悉的背影远远的走在我的前边,步伐十分缓慢。我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走在昏暗无人的马路上。
前边的人似乎意识到了我的存在,步伐越发缓慢,走路的姿势也变得诡异。他的双肩拼命往后缩着,两片肩胛骨几乎撞击在一起。而脖颈高高隆起,脑袋往下耸搭着。
我加紧步伐,想要看清楚这个熟悉的背影究竟是谁,大步往前走着,可是却总和他有一段距离。周围的光线越发暗淡了,从天而落的纸灰雨点般越来越多,大捧大捧的,地面上几乎无处落脚。而前边的人,似乎在凌空上楼梯一般,踮起脚尖往前走,脚跟离地越抬越高。给人的感觉,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绳子吊着他的脖子,捆得紧紧的,慢慢往上提。
“石头啊,我的东西送到了么?”这时候前边的人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却是七爷!
七爷伸长着脖子,吊着眼角对我说。我心里一惊,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只见七爷悬空而立,两只脚来来回回的飘荡着。
“石头,怎么不说话啊?”七爷冷声说。他的眼珠往上翻着,浓黑的血液顺着下眼眶往外流淌着,说不出的狰狞凄厉。
地面上那些尚未燃尽的纸灰忽然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像蠕动的小动物一样聚集在七爷的脚下,堆成一大堆。一只惨白的、细长的手伸纸灰堆中伸出来,一把抓住七爷的一只脚腕子。
往上爬,我看到尸月天那扭曲且得意的笑脸。她半截身子爬出了纸灰堆,死死缠在七爷的双腿上。七爷开始发出惨叫,整张脸更加狰狞,青筋暴起,漆黑的血液在脸上四处横行流淌,勾勒出许多奇怪的图案。
随即那张脸皮变得枯黄干瘪,最后顺着黑色的血迹纹路裂开,一张更加惨白的人脸出现在那些腐朽的破碎皮肤之下。一个女孩的脸,我不知道她是谁,却觉得无比的熟悉。
“燕弡,你盯着我看什么啊?”女孩软绵绵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像是个邻家姐姐般温暖。可是我眼前所见到的,却分明是一个正在从七爷腐朽破碎的身体里挣脱爬出来的恶魔。
“你到底是谁?”我似乎无法张开嘴,只能在心里质问。
惨白的女人脸似乎想要回答,可是刚张开嘴,一把平头无尖的黑色刀刃却从她的口中钻了出来!漆黑的、不会反射一点光线的刀刃向我刺来,同时周围的一切陷入忽然升腾起来的火焰。火焰散尽,我发现自己又站在那个杂草过膝的山坡,十多个黑点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平安和尚,束手就擒把。”有人对我说。
紧接着整个世界再次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黑暗中好像有无数巨大的物体蠕蠕而动,相互摩擦,发出沉重而刺耳的嘈杂声。我好像忽然从高空坠落,失重感贯满全身,黑暗依然包裹着我,并且无限延伸。
我猛地睁开眼睛,用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陷入了某个怪诞的梦境之中,而且这一次做梦,我之前多次所见的诸多幻象集合在一起逐一浮现而出。我又一次回忆起那两个名字,燕弡和平安。我现在很想和那个忽然出现在我脑海中自称是我附属人格的声音聊一聊,从它那里打听一些关于我失忆前身份的信息。可是它再没有出现过,这一点,很奇怪。
或许,我的名字是燕弡,后来出家为僧了,名为平安和尚?我进行着各种猜想,虽然没什么头绪,却让我在这冰冷的房间里感到些许希望和温暖。只要有线索,肯定就有真相。
可现实太冷了,冷到我们围绕巧心私房菜展开的黑吃黑计划再一次落空,拼命冲入火海的黄继发忍受着浓烟和地道塌陷的危险,在那个移动的迷宫中左突右冲,可最终什么都没找到,失魂落魄的爬出地下迷宫,还差一点被神院的人撞了个正着。
最终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一次又失败了。盛雪山庄最后还落了个不动产,可是这一次不仅一分钱都没弄到,我们还都闹了个遍体鳞伤,最后还得到了一个来自神院白之一族的警告。第二天,小九儿的伤势恶化,去医院检查才发现,右侧的一根肋骨出现裂痕,又添了个不大不小的负担。
铩羽而归,我们没回盛雪山庄,在外边漫无目的的逛了好几天,这期间黄继发一天都没睡。我只觉得他现在的处境挺可悲,实力和能力都有了,运气却太差,接连两次的失败,使得他所领导的团伙处于面临崩溃的尴尬境地。
于是黄继发做出了这个决定,让我对他的怀疑越发加深了,看不见的隔阂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他让雷子和小飞带着小九儿回盛雪山庄,并且对离墨他们报喜不报忧,然后调派过来一个叫刀仔的半大孩子来,据说是他手下最能打最凶残的人。
我和叶朱灯都没见过刀仔,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刀仔并不是从盛雪山庄来的,而是从某地被调过来的。这是一个发育过早人高马大的男孩,一道丑陋的刀疤割断了他的下唇,使得他笑起来很是狰狞。不过刀仔基本是不笑的,看人的眼神直勾勾的,说起话来也毫不客气,各种粗鄙的词语张嘴就来。
刀仔到来已经五天了,我们却没有理由的逗留在这个小镇上。黄继发几乎整天都看不到人,按照他的说法是正在和某些人进行交涉,谈好价钱以进行下一个任务。最让人不舒服的是,黄继发开始独揽一切消息,似乎暗地里在谋划什么。
在这期间,我一直积极锻炼身体,左肩膀的伤以惊人的速度痊愈着,骨头已经基本无碍,只剩下皮肉在稍微缓慢的生长。因为手头现金不多,所以我选择住在一家很便宜的小旅店,每天晚上都在睡在冷风中。
奇怪的是,刀仔来之前我们在这呆了三天,刀仔来了之后又呆了五天,这八天里,我竟然有六天晚上睡觉时做了梦!这在以前是几乎不可能的。之前我在七爷手下工作的时候,每天的作息都很规律,到时间了虽然说不上会犯困但是可以很安稳的进入睡眠,而每天也都会在相同的时间醒来,分毫不差,却从没有做过梦。难道随着部分记忆的复苏,我开始做梦了?
睡中生梦,以至于因梦惊醒,也可以从另一个方面说明,我身体的自我戒备意识,降低了!想到这里,我用胳膊把胸前的被子撑起,作出翻身的姿态,同时悄无声息的把枕头塞进被子,整个人飞快而无声的滑进被子深处,从床的另一侧悄悄下地。做完这一切,我站在黑暗房间的门口处,而床上的被子因为塞了个枕头,看起来好像还睡着一个人。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发现那扇透风的窗户之外,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这一点毋庸置疑,绝对不是我的幻觉。按照我之前的敏感程度,可能在睡醒的第一时间就会觉察到窗外来客,因为我习惯睁开眼睛就把周围的一切仔仔细细看一遍,一点点的偏差都会让我深深的不安……
而今天晚上,我是从梦中醒来之后,琢磨着自己的名字以及梦境的联系,无意中才瞥了一眼窗外,赫然发现有一个人影蝙蝠般挂在窗外。那人正用一把玻璃刀无声无息的划着窗户,手法十分专业,估计再有一分钟就会完全破坏窗户侵入到房间里。
我所住的房间是这个小旅店的第二层,虽然不高但是想徒手爬上来并进行切割玻璃的作业也要费一些力气,估计来人不止一个。看来我又一次陷入了数量上的劣势。
我起身之后没有立刻开门逃跑,因为我觉得旅店内部肯定也潜伏进了对方的人,贸然离开绝对会被黑暗中的敌人偷袭。房间里没有什么东西能作为武器,好在我的匕首从不离身,我以十分缓慢的速度在这个小小的房间了绕了个半圈,来到唯一的窗户附近,躲在了窗帘旁边。我能听到极其细微的切割玻璃声音,对方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不过也就是因为对方的艺高人胆大,才导致他们过分的低估了我,浑然不知床上的我已经下了地,并且就站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我握紧匕首,只等着窗外的人进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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