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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鸣般的炮声响彻演武场。
围墙外响起震天的尖叫声,马匹的嘶鸣连成一片,被掳掠来的百姓嚎叫着逃窜,受惊的骡马拼命挣扎,带动着车架互相冲撞。演武场内已经一片混乱,衣衫不整的清军四处逃窜,到处都是跳动的马匹,小队编组的步战游骑兵正在向不同方向进攻,向那些不知所措的清军砍杀,骑马的游
骑兵则深入了营区内部。
满达儿右手提着腰刀,左手控缰在帐篷间飞驰,在南门前撞倒一个清军,满达儿微微一拉马缰,坐骑一拐转入了靠南的一个通道,向东面飞驰。
通道中许多清军惊慌的叫喊,窜出的清军大多只身着棉衣,有的提着腰刀,有的只拿了弓,连箭都没有,少数人匆忙戴了个头盔,在通道中手足无措。满达儿一夹马腹,右手捏紧腰刀,突然右前方的帐篷拉开,一个衣衫不整的清军窜出来,连帽子都没戴,满达儿瞬间就来到他面前,那清军看到奔来的满达儿时
一脸的惊恐和茫然,完全没弄清楚形势。
满达儿匆忙中将右手平放,坐骑从清军的面前掠过,手中的刀柄感觉受阻,满达儿手腕用力保持刀身的角度。人和马瞬间交错而过,腰刀划过那清军的胸膛,高速奔跑的马匹带动下的刀刃锋利无比,布料在刀锋下瞬间割裂,棉花碎屑混合着血珠,随着刀锋从左至右纷飞
而出,留下一道又长又深的创口。惨叫声落在马身之后,满达儿迎风怪叫一声,坐骑已飞快掠过前方另一名清军,满达儿熟练的往右侧俯下身体,腰刀轻轻一挥,嗤的一声轻响,刀锋从清军脖子
划过,满达儿连人带马一闪而过。
清军身体被刀锋带得歪斜,不等他站稳血迹已出现在脖子,附近的清军惊慌的叫喊着,此时的满达儿已在二十步之外。再划破一个清军的脖子,这次斩到了颈骨,满达儿的腰刀刀刃崩开了两个缺口,接着就发现前方一名清军对自己拉弓,立刻拉缰一转,往北拐入一个帐篷之后,
那拉弓的清军立刻消失在视野中。
这条通道两侧同样是帐篷,还有几处篝火冒着白烟,这里的清军大多提着兵器,一个军官模样的清军在招呼人手,他一边往腰上挂弓插,一边对一群鞑子吼叫。这些清军都很狼狈,好几个人还没有武器,有人在帮助其他人穿棉甲,半数甚至光着头,连头盔都来不及戴,也有几人看到骑马的满达儿,但没人有空理会这个
穿皮袄的蒙古人,各自忙乎各自的事情。
那军官用背对着满达儿,面前两个清军举着一件银白色札甲,正要辅助他穿戴。满达儿回头看了一眼,那拉弓的清军还没跟过来,当下把腰刀插回,左手取出了弓来,他双腿控马到达两个帐篷之间,那鞑子军官刚刚举起手准备穿甲,满达儿右手抽箭,猛地在马镫上站起,弓身迅速拉开,忙乱中一群清军竟然只有两三人发现,他们还来不及反应,一支轻箭已经离弦而去,噗一声没入清军军官的后背
。
满达儿不及看效果,一夹马腹拐入那两个帐篷之间,清军的惨叫和怒吼声被帐篷隔开。
穿过两个帐篷出来,满达儿往左带缰绳,用弓身在马股上一打,坐骑立刻加速,追出的清军被远远抛在身后。
再拐一个弯后,遇到的清军再没人知道满达儿干过什么,满达儿横冲直撞,一路飞驰砍杀,不时俯身用腰刀挑飞那些燃烧的篝火。
突然眼前一空,他已经冲出帐篷区,演武场东侧满是密集的马匹。
北门周围喊杀震天,马场附近也有清军,但同样处于惊恐状态之中,还有一个清军站在马群中朝着满达儿叫喊,询问他情况。
满达儿也不搭话,跳下马来走入马群,那清军茫然的看着他,满达儿到了面前,一刀朝那清军腹部捅去。
清军毫无防备,眼睛瞪得老大,满达儿又是一刀,跟着抽出腰刀转身就走,那清军在身后大声惨叫起来。
满达儿跑回自己坐骑边,帐篷区里面已经起了几个火头,满达儿不及去看,跳上马背一打马朝着北门冲回去。途中碰到另外两名骑马的游骑兵,一路上的清军惊恐万状,在营区中无头苍蝇般乱窜,飞驰而过的满达儿又轻易的砍中两人,片刻后他看到一队步战的游骑兵,
他们已经深深突进演武场,身后的地面到处都是清军尸体。满达儿毫不减速的从游骑兵身边跑过,最近的一名游骑兵突然高举刀棍,朝着满达儿的方向冲来,满达儿下意识的把马头往右一带,刀棍从上而下砸来,带着风
声呼一声从马头边擦过,梆一声砸在地板上。
满达儿惊得一声冷汗,马匹飞快的跑过了那游骑兵,满达儿喘息两口气,已经回到了北门的位置。
门口竟然没有几个游骑兵,四个炮兵推着炮车正往南走,两三个步行的游骑兵在附近,他们看到骑马的人后立刻转身过来,手中的兵器都对准满达儿。
满达儿惊魂未定,不敢在这里停留,赶紧夹马加速,从北门掠过时,刚好看到杨光第的身影。
……
杨光第咬着半截火绳,跑动着闯进营门。前方有人骑马一闪而过,杨光第低头装填,也没有认出是谁。
他的第一枪对准了队列右侧出现的一名清军,几乎与火炮同时击发,随即人群大乱,也不知道那名清军是否被击毙。
游骑兵的队列已经蜂拥而入,杨光第停在原地装填,游骑兵通过后,道路上涌入了逃窜的人群和车架,将杨光第阻隔在后面。
杨光第一边避让一边装填,腰刀被撞掉,火绳几次被逃窜的百姓撞落,铅弹也掉了两次,落在队列最后,等他到达北门前,附近只剩下几名砍杀马夫的游骑兵。演武场内喊杀声震天,东侧升起几股黑色浓烟,北门的石板上血流满地,几名清军的尸体躺在血泊中,那名清军的军官双眼圆瞪,面朝上躺在地上,心口位置插
着一直粗大的破甲锥。轰一声炮响,杨光第身体一抖,抬头看到炮组在前方二十多步,他们刚刚完成一次射击。炮弹的白烟由南向北飘来,浓烈的硝烟味拂面而过,几名炮兵重复的大
喊着口令。
“霰弹压弹完!”杨光第百忙中跟着说了一句,一边将引药装好,忙乱中引药撒落很多,杨光第也顾不得那些,将火门盖好后,小心的将火绳从口中取下,夹到了龙头杆上,火枪
终于恢复了战斗能力。
杨光第没有打开火门盖,以免意外开火,他跟着跑了几步,逐渐接近了四人炮组。由于是临时计划的偷袭,战前的简报非常匆忙,陈如烈要求游骑兵突破北门后分路攻击,扩大偷袭的效果,不让清军集结,留下一个小队配合炮组守卫北门,保
证北门通畅。
当时杨光第还觉得守卫北门的人太少,但现在北门空空荡荡,连炮组都在往南走,身边更是只有三个步战的游骑兵,杨光第不知道其他人跑去了哪里。帐篷间能看到攻击的游骑兵小队,一些清军的身影在附近窜进窜出,杨光第两次举枪都没能瞄准,只得又放下继续往前,两个骑马身影在前方一闪,杨光第立刻
举枪,还没分辨出敌我,骑手已经穿过通道,消失在一排帐篷后。
杨光第喘口气,余光看到火绳短了一截,刚把枪身放低,突然身边的帐篷间窜出一个人影,出来就几乎在杨光第的眼前。
两人同时一愣,光光的青色头皮,嘴唇上零落的几根胡须,细长的眼睛中带着慌张和凶狠。
杨光第根本没有思索,枪口转动间手指将火门一拨,食指随即扣动板钩。
手中一震,火门的白烟从下往上扑在杨光第脸上,那清军则淹没在枪口的硝烟中。
清军大喊一声扑过来,手中腰刀迎头砍来,杨光第将鲁密铳横举,刚好挡住刀锋,那鞑子左手一把撑住鲁密铳,右手腰刀收回,从鲁密铳下捅过来。
杨光第猝不及防,身上没有其他武器,赶紧丢了鲁密铳退后一步,此时帐篷间又出现两名清军,杨光第转身撒腿就跑,一边大声提醒前面的炮组。炮组停了下来,炮口朝着北面转动过来,杨光第也在炮口前,他听到背后追来的脚步声,看到前方那曾把总的火绳往火门凑去,不由发足狂奔,他刚刚越过炮口
,就听得旁边一声轰鸣。杨光第扭头回看,炮口前方白烟弥漫,当先那名清军的肢体洒满一地,鲁密铳的枪身木托被打得支离破碎,腰刀跌落在身边,只剩下了半截,后面一名清军腹部
漏出了肠子,在地上痛苦的呻吟,最后一个清军跌跌撞撞的逃回了帐篷区。杨光第剧烈的喘息,那曾把总没有理会他,这次他们没有装填,但仍调头推着炮车往南,杨光第呆了片刻才起身,在地上捡了一把折断的线枪,跟着炮组继续前
进。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北门,北门外的大道上满是牲口和车架,几个百姓在奋力拖牛,两名清军从门内跑出,消失在车架之间,却没有看到一个游骑兵守卫,也不
知道陈千总带的骑兵是否已经赶到。
杨光第不敢留下,只能跟着炮组走,他的目光不停移动,扫视着附近出现的一切,前方不远就是南门,他们已经贯穿了演武场。南门也没有游骑兵堵截,不时有清军从帐篷间出现,或步行或骑马,跑出南门后拐向西侧。南门外不远处就是东阿城墙,墙头上锣声阵阵,许多人影在垛墙前张
望。
炮组停了下来,曾把总伸手摸了一下炮管,触电一样收了回来。
他挥挥手,清膛手用清膛帚伸进炮口,里面滋滋的冒出白烟雾。其他炮兵从路边捧起积雪,直接抹在炮管上,飞快的便开始融化。
曾把总一直盯着南门,那里逃出的清军正在增多。
终于他平静的道,“装填!”
炮手停止给炮管降温,装填手从背上取下一枚炮弹,几个炮手又开始固定流程,口中大声报着号令。
杨光第手执线枪,警惕的扫视着周围,演武场东侧和西侧都冒起了黑烟,激烈的喊杀声震耳欲聋。
七八个骑马的清军从西侧帐篷间逃出,立刻拐向南门,把后背朝着炮口。炮组动作飞快,百忙之中杨光第仍跟着低声道,“霰弹全炮备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