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书 - 我靠血条碾压修真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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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随着那几个修士渐渐的靠近,豪横的搜罗声也越来越大。

言落月伸长脖子,往四周看了看,??发现类似的搜捕小队居然不止一个。

眼看着碧绿色的蛇尾巴尖尖来回摇摆,??好似风中麦芒,??言落月终于忍不住,伸手朝它一抓。

这条碧色盈盈的小蛇,??不但外表剔透得像玉,??手感也凉滑似玉。

只是轻轻一触,??那股沁凉便沿着指尖向上,??清爽的手感像是夏夜里对着星空,??惬意地捧起一片井水湃过的甜西瓜。

尾巴被骤然捉住,??小青蛇当即僵成一条硬邦邦的蛇棍,??要是鳞片能像羽毛一样蓬松炸开,言落月定然能看见它炸鳞的模样。

半秒钟后,像是意识到自己还可以反抗,??碧绿色的小蛇当即就激烈地扭动起来。

“嘘——”

顾忌到修士的耳力,言落月不敢多说,只是发出了一个长长的气音。

“……”

掌心里,凉滑的蛇身迟疑般抖动了一下。

一眨眼后,小青蛇蜷起身体,??用尾巴尖软软地缠住言落月的尾指,??轻轻地摇了两摇。

……

负责搜罗的几名修士越来越近,??终于搜到了茶摊上。

这四个人甫一来到,就分别站在茶摊四角,??封死小茶摊上的所有退路。

其中一人胸前露出没有掖好的符咒一角,??言落月抬起头时正好瞧见。她从符咒花纹上辨识出,??这是一张用于隐藏气息的“遮隐符”。

一般来说,会戴着这种符咒来逛月明集的,都是人族修士。

大概正因如此,这四个修士虽然衣着富贵,作风霸道,神情里更是带着几分遮掩不住的傲慢骄横,但说话时的语气居然还算客气。

“打扰贤老板和诸位贵宾了。”其中一人拖长腔调说道,“我家少主人今日外出行猎,不巧偷跑了一只蛇类妖兽。”

“那畜生颜色碧绿,指掌大小,我家少主人瞧它生得漂亮,想要剥下皮来做个笔撑……若是有修士肯提供线索,我们愿以一百块下品灵石为酬。”

茶摊上的客人互相对视几眼,有好事儿的额外多问了一句:“那要是我们抓住了呢?”

为首修士笑容可掬:“那么,赏金就翻作十倍。”

“所以诸位,且容我等搜一搜这片茶摊。如果能在这里找到妖蛇,一千块下品灵石当场平分,在座诸位人人有份。”

此话一出,连茶摊老板都没了意见,任由那修士上前,依次翻开桌上倒扣的茶杯和壶盖。

至于摊位上的客人们,更是开箱子的开箱子,倒笸箩的倒笸箩。

甚至不等那修士开搜,大家自己就摩拳擦掌地翻找起来。

一千块下品灵石着实令人心动,若是真能在这小摊上被找到目标,这笔钱岂不是等于白得的。

负责搜查的手下分外仔细,除了没让客人们当场解衣,自证清白外,连言落月三人用来装药膏的小盒子都依次检查了个遍。

言干一开始还饶有兴趣,但看了一阵热闹,他就在机械的拆盒活动中感觉腻烦了。

他转过头跟桑戟道:“说起蛇,我还真看见过一条碧绿色的,就那么小一丁点……”

话音未落,手下立刻从袖子里抽/出一条矩尺形状的法器,连连追问道:

“什么蛇?有多大?什么时候看到的?在哪里看到的?”

言干虽然觉得这人莫名其妙,但还是答道:“大概是一年多以前吧,那时候我妹妹才刚出生不久,我在我们族里……”

矩尺法器泛起白光,证明此言为真。

“……”手下无语至极地看了言干一眼,不等言干把话说完就摆摆手,埋首检查盒子去了。

他一边检查盒子,一边在心中暗骂:这两个小少年也不知是干什么的,居然随身带了三筐大小正好的竹盒,简直是吃饱了撑的!

终于翻完这三筐竹盒,结果却一无所获,手下不由得在私底下翻了个大白眼。

现在,茶摊上只剩下最后一个女童没查检了。

手下瞥了一眼,只见这小姑娘年纪尚幼,被她哥哥抱在怀里,宛如白雪似的一团。

她衣袖和裙袍边缘都镶着一圈兔毛,头上缀着两颗绒球发饰,更显得活泼可爱。

他原本神经绷得极紧,但在经过一通机械性的翻找以后,警惕心不由麻木了许多。如今面对这年幼女童,戒备心就更是松懈。

按章行事掏出测谎矩尺,手下随口问道:“小姑娘,你刚才见没见到一条小蛇?”

小姑娘偏过脑袋,很是懵懂地眨眨眼睛。

她似乎是听不懂手下的问题,只是一个劲儿地冲他露出天真的笑脸。

想起少年之前提到过,他妹妹才一岁多大,手下乏味地收回视线。

妖族化形虽早,成长期却很漫长,心智水平也没有固定标准。这女童一岁多了还听不懂人话,大概就属于比较憨的那种。

手下打了个手势,代表没有任何发现:“我这里也查完了,我们撤吧。”

“等一等,”为首的修士快步走来,目光忽然落到言落月身上。

他慢慢说道:“妖蛇狡猾,未必不会藏到别人衣袍下面,苟且容身——小儿年幼,只怕对此难以觉察。”

言干和桑戟对视一眼,表情俱都变了。

“什么意思。难道连我们小妹妹裙子底下,你也要翻过来看不成?”

“不敢冒犯。”

为首的修士虽然口称不敢,但垂下的眼皮里却满是傲慢:“在下只想请这小姑娘蹦跳几下,抖抖裙摆,这总不是难事吧?”

小姑娘听了,纯真无邪的笑容丝毫不减,像是个听不懂大人说话的笨娃娃。

见此,修士眼角肌肉微微放松了些。

却仍不依不饶地补充道:“又或者,还请她化作原形一观?”

对于熟练掌握了化形能力的妖族来说,衣饰可以穿在身上一起变为原型。但附带在衣服上的妖兽,却是没法随着化形的。

之前搜查时,他们从不曾让其他妖族化为妖身。

因为对于已经长大的妖族来说,除了比斗外,在其他场合受人逼迫,当众变回原形,显然是种侮辱。

而眼前的女童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幼崽,也就没那么多讲究。

“……烦死了,你们什么都想查是吧?”

言干暴躁地瞪了他们一眼,双手卡住言落月腋下把她举起,让她双脚在凳子上“duangduang”地墩了几下。

他动作幅度不小,冬裙又面料柔滑,若是真有什么东西躲着,肯定是藏不住的。

言干没好气道:“这下满意了没?”

为首的修士笑容不减,袖口拂过桌面,留下数块灵石:“可以了。不好意思,是我们打搅了贤兄妹,这点心意权作赔礼罢。”

修士终于肯转过身去,茶棚中的客人们清楚听见他交代自己手下:“之后但凡碰上幼崽,都要用这个流程查。”

那条小蛇关乎少主人的大计,绝不容一丝可能让它逃脱!

眼看着一行人离开茶摊,言落月掩住一个哈欠,把面孔往言干的肩膀上埋。

桑戟立刻问道:“妹妹困了?”

言干拍拍她的后背,歉意地冲对面师叔侄二人点点头:

“见笑了,我妹妹有个毛病,一犯困就不爱说话,最多也就笑笑,都不搭理外人的。”

伍平原抓抓脑袋:“理解理解,小孩子嘛,都贪觉。”

账房师叔也说:“第一批药我们已经收到,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和师侄收拾。既然娃娃困了,就快些抱她回去睡吧。”

直到师叔侄目送三人远去,伍平原一边把药膏往储物袋里装,一边嘿嘿直乐。

“师叔,那丫头看着又灵又乖,没想到还是小孩子脾气,一犯困就不说话。”

账房师叔慢悠悠地瞥他一眼,也没有说话。

伍平原又说:“刚才小丫头一抬手我才看见,她袖子里掖着个翠玉手镯,戴在那小手腕上怪合适的。她爹娘真会打扮孩子,把小姑娘妆点得像个菩萨座下的玉女儿。”

这一次,账房师叔看着他的时间分外久些。

总算把所有药膏都装进了储物袋,伍平原想到赏金,还是有点眼馋。

“师叔,不如我们在月明集上多逛一会儿,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抓到悬赏?”

账房师叔哼了一声,反问道:“我们苍狼门跟那三位小大师做生意,每个季度要支付多少灵石?”

伍平原不假思索:“一千二百下品灵石啊。”

账房师叔又问道:“那条悬赏,多少灵石?”

伍平原张口就来:“一千灵石啊。”

账房师叔也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那你知道,我们如果能与一位丹药大师交好,这份情谊值多少钱吗?”

伍平原不确定道:“无、无价吧?”

“既然你都知道,怎么还算不清这笔账?”

“啊?师叔您啥意思啊,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我的意思是,别在集市上瞎逛,也别找那条蛇了,收拾收拾,拿好药跟我回宗门。”

“哦。”伍平原又抓了抓脑袋,“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您都这么交代了,那我就听话呗。”

——————————

言干和桑戟交换着抱言落月,他们离开月明集,走了很远很远,这才把她放下。

双脚刚一落地,言落月就发现,言干、桑戟一左一右,正得意地冲她挑起眉毛。

“怎么样,哥哥们聪明吧?配合你配合得好吧?”

“你把那条小蛇藏哪儿了,快给我们瞧瞧。”

言落月重重地点头:“嗯,谢谢哥哥!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们。”

身边都是队友,再没有隐瞒的必要。言落月大大方方地撸起袖子,露出一段藕节似的手腕来。

只见,她腕上戴着一只水头盈盈的“碧玉镯子”。漂亮的小青蛇闭着眼睛,紧紧地衔着自己的尾巴,乖巧地呆在言落月手腕上。

它一动不动时,看起来几乎能以假乱真。

桑戟上下左右地打量了小蛇一会儿,口中啧啧称奇,宣布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有灵性的妖兽。

倒是言干捏着下巴,口吻有点迟疑地说道:“这条蛇……我怎么看它有点眼熟啊?”

“什么眼熟?”言落月轻柔地抚一抚小青蛇的脊背。

鳞片细腻柔滑,还凉丝丝的,让人恨不得把整个手掌都贴上去蹭蹭,言落月柔声道:“别怕,他们已经走啦。”

无论之前经历的声音怎样嘈杂,直到听见言落月亲自确认,小青蛇才肯睁开眼睛。

瞬膜缓缓掀开,露出两颗光芒锐利的纯黑宝石。

它竖长的双眸是黑曜石一般的墨色,由于黑得太纯粹,甚至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错觉。

言落月刚刚对上点漆般的蛇瞳,身体就蓦然一僵。

一股熟悉的、她曾亲身经历过的麻痹,瞬间传遍言落月全身。

与此同时,她头上还飘起了-05的掉血字样。

言落月:“……”等等,这个感觉……

言落月现在知道,为什么言干说这条蛇看着眼熟了。实不相瞒,她对这条蛇也很熟。

——似李,美杜莎!

小青蛇只张开眼睛看了言落月一下,确认她完好无损后,就重新合上瞬膜。

它闭着眼睛,摇头摆尾地游回言落月的手腕,身体卷成圆圈,然后一口叼住绷起的尾巴尖,重新扮演为一只合格的手镯。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看得言干目瞪口呆:“不是,什么意思?这要是赖上我妹妹了?它、它这是在碰瓷吧!”

“我妹妹,这也是我妹妹。”宛如触碰到灵魂记忆,桑戟下意识接口道。

一听“碰瓷”二字,他就难免回忆起自己跟言落月的初见。想到这里,桑戟不由发自肺腑地说道:“没想到连碰瓷都会,那还挺般配的啊。”

言落月:“……”

戟哥,我怀疑你在针对我,并且我有证据。

…………

在言干的协助下,言落月成功地把小青蛇偷渡回家,还给它洗了个香喷喷的温水澡。

打着夜宵加餐的借口,言落月从饭桌上薅走了一条炸小黄鱼。

把小黄鱼剃成雪白的鱼肉碎,言落月捏着鱼肉投喂小青蛇。看着它一口一片吃得很香,连尾巴都不自觉地摇晃起来,甩动得吧嗒吧嗒响。

不知为何,满满的成就感从言落月心中油然而生。

怪不得在上辈子,那么多人都喜欢去广场喂鸽子。原来投喂小动物的感觉这么爽。

即使在吃东西的时候,小青蛇也仍然乖乖地闭着眼睛,就好像它知道,自己的视线会伤害言落月一样。

小青蛇大概饿极了,有时言落月投喂的动作稍微慢了一点,它就循着鱼肉的味道,闭着眼睛,探头探脑地往言落月的方向拱。

冰凉的小脑袋撞上手心,触感奇异而柔软,酥酥痒痒的。

言落月很喜欢这个手感,留恋地蹭了两下,才把下一块鱼肉碎喂到小青蛇嘴边。

“你不要急啊。”

小青蛇偏了偏头,示意自己有听到,随即又啪嗒啪嗒地甩起了尾巴。

言落月和小青蛇,他俩一个敢喂,一个敢吃。

等言落月回过神来时,大半条小黄鱼的鱼肉,都被送进了小蛇的肚子,原本碧绿水润的肚皮,已经撑起了一个相当明显的弧度。

言落月左看右看,总觉得现在的小青蛇,形状很像数字“5”。

“真的不能再吃了……!不要甩尾巴……你舔鱼骨头也没用……哎呀,你看,你看吧!”

小青蛇懒洋洋地重新爬回言落月手腕,它故技重施,绷紧尾巴尖想把自己卷成一个圆。

但那颗吃得滚圆的小肚皮在中间挡着,任小蛇怎么努力把自己抻长,脑袋都碰不上它的尾巴尖尖。

小青蛇:“……”

言落月当场喷笑出声,又在小青蛇充满控诉的肢体动作里强行忍住。

她用手点了点小青蛇滑溜溜的脑袋,声音里还带着几分难以遮掩的笑意。

“既然盘不起来,那就躺平了睡吧?”

翻出一张旧手帕,言落月叠出一张柔软的小床,就放在自己的枕头边上。

这张小床略带一点倾斜弧度,小青蛇刚被放上去,就十分柔软地打了个滚。

自从诞生以来,小青蛇还从来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地方。

它仍然闭着眼睛,看起来非常沉稳,然而滚来滚去的动作却泄露了它的兴奋。

令人敬佩的是,即使睡在这么舒适的小床上,小青蛇仍然没有忘记自己要给言落月当手镯的终极目标。

它一边左右翻滚,一边尝试着把自己蜷成卷卷。意志坚强,哪怕好几次被自己滚圆的肚子弹开也不停歇。

就这样努力了足足小半刻钟,小青蛇终于和每个把脑袋卡进栅栏里的熊孩子一样,遭到了报应。

“……”

它把自己缠成了一朵绿莹莹的祥云结。

言落月正在灯下数灵石,一转头发现小青蛇居然把自己团成了丸子,当场惊得连自己数到几都忘了。

她火速奔回床头,手动拆解,左扭扭右绕绕,终于把小蛇重新变成细细的一条。

直到吹熄蜡烛躺在床上,言落月摸摸枕边的小青蛇,仍然没有睡意。

恰好小蛇还没消食,尾巴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卷着言落月的发梢,她就对着小青蛇喃喃自语。

“真没想到,居然能凭丹药做一单大生意。光是定金就有600灵石,我可以去挑一朵比较好的火种了。”

“嗯,卖完火种以后肯定还有剩,余下的灵石都可以拿去买材料。雨姐的织藻网、哥哥的绑臂盾、戟哥的犀牙匕首……”

“对了,还得给江先生买点糖呀。”

言落月扳着手指头,一边算账一边碎碎念。

她想到哪儿说哪儿,没过一会儿,话题居然飘到了她和小蛇的初见上。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一年之前,咱们两个见过面的。”

那时候,这条小蛇还曾被妖族大叔视作“魔蛇”,险些丧命。

如今言落月也学得一些观气之法,她和言干、桑戟轮流研究了小青蛇一通,丝毫没从它身上翻找出半丝魔气影子。

它仿佛只是一条平平无奇的小妖兽。

只不过,普通的小妖兽可不会激活《万界归一》的奇遇。

回忆到这里,言落月想起那次见面的结果,低声笑了一下,又摸了摸小青蛇的脑袋。

“你是我的‘奇遇’,一见面就直接改掉了我一根木簪子——那可不是普通的簪子,你看,我连睡觉都离不开它呢。”

小青蛇一直闭着眼睛,还没注意过言落月的木簪。听言落月这么说,它明显愣了一下,摇头摆尾就想顺着言落月的头发往上爬。

然后,它就被无情的言落月揪住尾巴,重新拖回了手帕上。

“要好好睡觉。”言落月义正辞严地教育它道。

小青蛇:“……”

夜色渐深,言落月的眼皮渐渐粘在一起睡熟了。

听着耳边轻缓又有规律的呼吸声,原本在手帕上绷成一条,一动不动的小青蛇,闭着眼睛窸窣摸索着,沿着床柱缓缓爬下。

那张小床温暖、柔软,还伴随着很好听的呼吸声。

可它已经不能在此多加停留。

床柱笔直棱硬,难以攀援,紧闭眼睛的小青蛇刚刚爬到一半,就啪叽一声摔在床脚。

它晕头转脑地打了个滚,原本被洗干净的小青蛇,又变得有点灰扑扑的。

留意听着来自上方的动静,直到确定言落月没被自己吵醒,小青蛇才翻了个身,覆盖在双眼上的瞬膜也缓缓睁开。

有那么一个瞬间,晶莹的蛇身浮现出一道淡淡的人影,影子的颜色渐渐凝实,好似下一刻就能变成一个眉眼精致艳丽的男童。

然而在成功化人的前一刻,一道血红色的不祥印记,却先一步从男孩的皮肤下凸显出来!

男童双手卡住喉咙,未等化人成功,就重新被打为蛇形。

玲珑剔透的小青蛇痛苦地在地面上来回翻滚,头和尾巴不断撞击着地面,像是一条被放进油锅里活煎的小鱼。

在咒印的折磨下,它连竖长的蛇瞳都扩散开来,然而除了嘶嘶的抽气声外,任小青蛇如何努力,也无法口吐一句人言。

许久以后,刻骨的疼痛渐渐淡去,小青蛇才筋疲力竭地摊平。

蛇是变温动物,分明没有汗腺。

然而此时此刻,地板上却隐隐透出一个潮湿的人形印子,非常轻淡,却弥散着不容忽视的淡淡水汽。

咒印已经在慢慢松动,这个过程或许痛苦,但比起从前,总归好了很多。

上一次尝试变形的时候,在咒印的束缚下,他连一个勉强的人影都无法凝聚。

而这次,他甚至能在现实里留下些许痕迹。

恋恋不舍地翻过身,小青蛇回首,朝木床的方向望了一望。

它有意控制着视线抬起的角度,并未打扰到沉睡的言落月,只是很小心地很小心地,瞥了言落月从床沿垂下的一缕头发一眼。

他记得之前的那次见面,当然也记得那根奇妙的木簪。

他亦会记住缠住手腕时,从对方腕间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

除了被敌人捏住七寸的时候外,身为冷血动物的蛇形,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近在咫尺的温暖。

他更是……记得这个女孩儿。

小青蛇在心中默默地想道:第二次了。这是我第二次受她的恩。

只可惜,渐渐恢复的力量,已经在从它的每一片鳞片缝隙里缓缓涌现。

虽然、尽管、即便……

可它真的该离开了。

小青蛇扭回自己的脑袋,紧紧绷住脖子,往外爬行了几步。

但一两秒钟过后,它还是忍不住绕了个圈,又懊恼地翻起尾巴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木床上,言落月还在黑甜乡中沉眠。

小青蛇围着床脚转了一圈,终于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爬上低矮的柜子,冲着自己早就看好的目标伸出罪恶之尾。

它的尾巴尖一挑,就勾起了一只言落月用来扎头发的、毛绒绒、雪雪白的小发饰球。

回身一口咬住尾巴,小青蛇撕下一片晶莹剔透的鳞片,代替绒球放回桌上。

这一次,碧绿的小蛇用尾巴卷着一只白绒球,从门缝里悄悄溜走,义无反顾地行远。

小青蛇翻过门槛,再越过院落。

凌晨的第一缕曦光伴着破晓的鸡啼自天幕映下,若是此刻有人未眠,便能借着这一缕微弱的光辉,目睹到奇异的景象。

——一条剔透如玉的小青蛇,正顺着墙根爬远。

凡是它经行过的地方,显出丝丝新绿的草色,全部一视同仁地重归枯萎。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小青蛇越爬越远,而它新接触到的植物,也从草尖一直枯萎到底下深埋的根部。

这些草木撑过了严峻的冬日,顶住了早春料峭的寒风,却没有预料过这样一位意外的来客,在拂晓到来之前将它们无情摧折。

…………

言落月醒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小青蛇。

她的睡姿稍微有点狂放。

自从经过言雨允许,获得了独立睡觉权以后,言落月的睡眠姿态就日渐自由。

明明晚上刚熄灯的时候,姿势还是安详的平躺,结果一觉醒来,不但平躺换成了俯卧,脸蛋也在床头压成了扁扁的一滩。

睡眼惺忪地扬起爪子,言落月迷蒙地在枕头边上扒拉两下,只摸到一张空荡荡的手帕。

言落月:“!!!”

坏了,小青蛇呢?她那么漂亮一条蛇,睡前还在她枕头边上呢。

不会是、应该不是……千万别是被她给压成蛇精饼了吧?

言落月双眼蓦地睁大,所有睡意全部飞到九霄云外。她一个鲤鱼打挺瞬间坐起,慌忙掀开被子翻找起来。

被子底下、枕头下面、褥子底下也得翻翻,还有睡前挽的丸子头也捏一下,看小蛇有没有偷偷爬进里面。

一通狂风骤雨般的搜寻以后,言落月仍然没找到任何和小青蛇相关的痕迹。

直到最后,言落月在床头矮柜上发现了一片青色的蛇鳞。

那片细小的蛇鳞相当新鲜,像是刚从身上拔下来一样,边缘处还染着一丝仍然鲜艳的血迹。

甚至顾不得披上外衣,言落月光脚握着鳞片,匆匆跑出了屋子。

小姑娘磕磕绊绊地迈过门槛,却只见晨曦照耀大地。朝阳四面八方铺设开万里金红霞光,哪里还能寻到那抹惊艳瑰丽的碧色?

——————————

小青蛇不告而别以后,言落月情绪低落了好几天。

只有想到自己已经赚够第一桶金,可以挑选喜欢的火种炼器,她的心情才会好转一点。

对于如何挑选火种,言落月自有一番心得,可以说得头头是道。

但关于在哪儿能买到物美价廉的火种,这就触及到了她的知识空白区。

一听这个问题,言干和桑戟也是连连摇头,对此完全没有经验。

桑戟建议言落月:“要不,你问问江先生?我总觉得他什么都知道。”

于是,当天吃过中午饭,被江汀白接走的时候,言落月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她仰起小脸叫了一声:“江先生。”

“嗯?”江汀白非常配合地停下脚步。

见言落月有话想说,他手指一动,腰间长剑变宽数寸,“嗖”地飞到言落月脚下,稳稳地把言落月托起到和自己平视的高度。

言落月平生第一次“被飞剑”,顿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直到江汀白问了一句“怎么了?”言落月这才回过神来,把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如数问了一遍。

“唔,原来你想买朵趁手的火种。”

江汀白点点头,修长的手指微勾,就像有一条无形细线牵在他的手指和长剑间似的,引飞剑载着言落月,慢慢地往前走。

哪怕言落月只是个幼龄稚童,江汀白也没有将她的请求当成孩子话,而是认真倾听了言落月的每一条要求。

言落月说完以后,江汀白面上露出思忖之色。片刻以后,他温声道:“对于火种,我还算有些了解,你的问题,我可以解答。”

“价格在五百灵石之下,就是大众所谓的低级火种。在市面上,举凡能找到的这类火种,一定都是从某朵总火里分出的火苗。对于低级火种来说,质量上的差别并不明显,所以在哪里买都是一样的。”

听完江汀白的这番话,言落月很感兴趣地眨了眨眼。

并不是因为这段话多么真知灼见,而是因为这个见解非常标准。

对于炼器师来说,低级火种就好比小学生的口算题卡,无论选择了哪个牌子,练习的效果都不会相差太多。

但没了解过炼器相关的人,就摸不清里面的门道。

而江汀白的回答中规中矩,一听就知道,他一定接受过非常正统的炼器教育。

言落月好奇道:“那先生的意思是,只要看中合心的火种,我就可以随便买了?”

“不。”江汀白反而摇摇头,“我建议你去城中心的大商铺买。”

“虽然各处卖的低级火种都相差不大,但你如今年纪尚幼,普通商铺的老板见了你,或许会故意诳抬市价。不如去城中心正规的大商铺,买一簇明码标价的火种来的放心。”

言落月点点头,继而追问道:“依先生看,我该去哪座城?”

江汀白眼中浮出一丝笑意:“我若说归元城,你可去得?”

言落月顿时捂脸:“先生莫要跟我说笑了。”

云宁大泽这个地方,向北临着一处魔域封印,往西就是妖兽丛生的平宁山脉。诸多妖族环绕云宁大泽而居,将整片泽地经营得欣欣向荣。

——以上,是关于云宁大泽的官方介绍。

要让言落月来说,云宁大泽吧,它其实就是一处占地面积特别广阔的湿地。

在这片湿地里,有湖泊、有沼泽、北连魔域,西通山脉……自然风景异常出众,同时,它也异常的偏僻。

这个道理,只需举个前世的例子就能讲明白:在一个城市里,最为发达的商业中心,绝不可能建在自然环境保护区里。

所以,云宁大泽不但自己偏僻,就连挨着它的几座城池,规模也都比较小。

而江汀白口中的“归元城”,乃是以天下四宗之一的“归元宗”为基的一座千年古城。距离云宁大泽足有千里之遥,属于修仙世界中的一线城市了。

如今在学堂上课的先生,都是归元宗座下弟子,属于千里迢迢过来支教的。

此方世界里又没高铁,以言落月的修为和年纪,要想去归元城,除非做好了长途旅行的准备,不然就只能靠做梦了。

江汀白微微一笑:“既然去不了归元城,那就去如意城吧。”

如意城,便距离云宁大泽最近的一座小城。

两人一问一答,转过一道曲径通幽的长廊,眼看快到了被言落月戏称为“教工休息室”的竹庐。言落月忽然想起一事,伸手猛掏腰间储物袋。

“对了先生,”言落月冲江汀白伸长胳膊,“这些给您!”

望着言落月掌心里那把花花绿绿、几乎快要捧不住的小东西,江汀白微微一愣。

原来,言落月给他抓了一把凝乳糖。

还是月明集上最贵的那种。

言落月双手捧满的糖果,江汀白只用一只手掌就接了过来。他笑着揉了揉言落月的头发,也把手伸进了储物袋里。

江汀白把手伸进了储物袋里。

江汀白开始寻找。

江汀白仍然在寻找。

江汀白在锲而不舍地寻找。

江汀白……

最后,言落月实在看不过去了。

她小小声地给江先生铺了个台阶下:“先生和哥哥一样,都丢三落四,总是忘带东西哦。”

江汀白失笑:“是啊,都怪先生比较粗心……等等,”他眼神一亮,“我找到——”

对着自己摊平的手掌,后半句话卡在江汀白喉口,戛然而止。

只见那只白皙如玉的掌心上,俨然躺着一团可怜巴巴的空糖纸。

江汀白:“……”

言落月:“……”

她看出来了,江先生是真的穷!

没注意到言落月几乎快要喷薄而出的同情眼神,江汀白只是微微一愣,就从善如流地把手腕转了个方向。

他神情自如地解下佩剑的剑穗,一本正经地挂在了言落月手腕上。

“喏,拿去玩吧。”

对着江汀白的剑穗,言落月足足盯了三秒钟。她终于忍耐不住,一脸沉痛地闭上了眼睛。

——怎么回事啊江先生,不是说每个剑修的剑,都是他们的老婆吗?

——结果你给宝剑配的剑穗,就是一串草编的蚂蚱,而且工艺还不怎么样,看起来非常像你自己的手工活?

——江先生,你就是这么对待你老婆的吗?!

这一天,震惊失语的言落月在心中发誓:她这辈子,绝不要做剑修。

…………

同为归元宗派到学堂教书育人的修士,冯小圆刚一走进竹庐,就见到素来温文尔雅的江师兄,桌上摆着一堆花花绿绿的糖果。

在看清了糖果包装以后,冯小圆不由得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师兄居然舍得……诶,莫非师兄今早御剑回了宗门一趟吗?”

听出这位师妹言语中的调侃之意,江汀白摇头失笑。

他剥开一颗糖果,不动声色地把剩下的凝乳糖都收进抽屉:“我并没有回宗。”

冯小圆一下子明白过来。

她顿时笑弯了眼睛:“哦,那肯定就是学生送的了。”

她一边回到座位上,一边“很偶然”地从自己的抽屉里掏出几个草编的花环戒指、一排憨态可掬的泥娃娃、一对手工粗糙的杏花钗。

冯小圆摆出一副故作不经意的神色,仿佛漫不经心地闲谈道:

“哎,学生们都是一片赤子之心。我每次上课时,看到学生们冲我仰起红扑扑的小脸,也觉得他们非常可爱啊。”

一边说着,冯小圆一边扯了扯袖子,露出手腕上琳琅作响、由几颗不值钱的漂亮小石头串成的手串来。

江汀白:“……”

冯师妹的炫耀之心昭然若揭。

江汀白很是无奈地摇摇头,觉得有些好笑,心里却有点理解冯师妹。

——毕竟,学生确实是很可爱的啊。

一面想着,江汀白一面低下头,专心致志地继续做他的手工活。

这次,他用干草给自己的配剑编了一只小乌龟,在小乌龟的爪子里,还举着枚圆圆的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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