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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言落月和巫满霜参加完剑峰的传法交流以后,??每个人都获得了快乐。
巫满霜获得了剑峰刚下达的剑阵改造订单,他很快乐。
言落月制作出了剑器自动保养贩售机,收获了灵石、名誉和来自剑峰的好人缘,她也很快乐。
剑峰收获了物美价廉、性价比高的剑阵改造,??而且对方还免费附送一个金丹期剑阵试用装!
起码剑峰的管事非常快乐。
至于剑峰的弟子们……
嘿嘿嘿,??高级剑器保养,??一次只要十个灵石。
而且还能给自己的爱剑选择七彩呼吸灯/粉红桃心特效、夜光青莲皮肤……这一切都超爽的好吗!
那么,在这场全民的盛事之中,??有没有人是个例外呢?
嗯……这个嘛。
一生好强的小元师兄,独自一人站在冷风之中,静默不语。
他的背影中,透露出成倍的凄凉和幽咽。
言落月:“……咳。”
尽管元飞羽的身子笔挺,宛如一个大写的叹号,但言落月硬生生地从他的气质里,读出一个迷茫的问号来。
元飞羽的存在,??就宛如一声不甘的质问――真的吗?真的每个人都获得了快乐吗?
作为剑峰派出的传法弟子、陆续被言落月和巫满霜打破了三个月心灵下限的陪客、外加在所有峰主见证下,??和言落月互相刮痧十天十夜的对手……
元飞羽只能自我安慰道:没关系,??人的一辈子很短的,只要眼睛一闭就过去了。
身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言落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上前拍了拍元飞羽的肩。
“那个,??小元师兄,你要不要给佩剑做一套免费保养啊?”
言落月加重音调念出了“免费”二字。
然后,??不到十分之一秒钟的时间,元飞羽就生龙活虎地转过身来。
他递出腰间爱剑的动作,??甚至比回答声更快:“要!”
停顿片刻,??元飞羽补充道:“这次剑上的美剑图案,??能做个黑白小波点吗?就是你上次给刘师姐做的那种?”
言落月:“……可以的。”
言落月一边在心中无语凝噎,一边暗暗地松了口气。
剑修们的快乐,还真是简单啊。
等言落月一套保养做完,元飞羽抱着自己的爱剑,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从外表上看来,他俨然是个意气风发――并且有漂亮老婆!――的少年剑客。
元飞羽道:“言师妹,巫师弟,你们传法交流的下一站是符峰,来接你们的人是符峰康师兄……嗯,我送师弟师妹一程吧。”
一生好强又有点傲娇的中二少年,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语句。
他只是态度有点别扭地,主动提出要送他们两个一段路。
言落月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巫满霜却福至心灵,一下子看穿了元飞羽的不舍。
细腻敏感的小蛇低头想了想,没有直接戳破元飞羽的留恋,而是很含蓄地表示:
“小元师兄,等我们传法交流结束,我和落月还会再来,给你们剑峰修剑阵的。”
这话简直像个打气筒,原本有点发蔫的小元师兄,一下子就灌满了气。
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那当然了――还有,都纠正过多少遍了,你们要叫我大元师兄啊。”
巫满霜和言落月转头向对方看了一眼。
下一秒钟,两人相视而笑。
元飞羽一路送两人走到剑峰地界的边缘,再往前几步路,便要走进崔嵬剑阁的范围了。
就在三人打算在此分手道别之际,一道修长清隽的人影,豁然映入三人眼帘。
言落月双眼一亮,脸上不由露出一个欣悦的笑容来。
她冲着身影的方向招了招手:“江师兄!”
巫满霜亦笑了笑,紧随言落月之后问候了一声。
只有元飞羽,虽然仍旧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但他整个人的气势,却瞬间从一米六拔高到了一丈八!
“江汀白师兄。”
江汀白停下脚步,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
言落月拉着巫满霜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江汀白面前,仰头看着他:
“江师兄怎么往这边来了?”
带着一丝恶作剧心态,言落月有点玩笑地想道:莫非是来付门票参观大道青天碑的?
幸好江汀白对于言落月的想法丝毫不知。
他很尊敬地朝崔嵬剑阁的方向指了一下:“我来剑阁看看。”
江汀白自幼听着崔嵬剑阁的故事长大,对曾经的剑修英雄们报以无限敬意,也为剑阁的结局而感慨唏嘘。
所以江汀白因故断绝医道以后,第一想法就是改医为剑,从此转做一名剑修。
将目光投向屹立在天地之间的崔嵬山峰,江汀白悠悠一叹。
“练剑的闲暇,我时常会在崔嵬剑阁间走走。”
他替前辈的佩剑们拭去风尘,参拜过一座又一座的衣冠冢。
江汀白以末学后辈的身份,一步步行过漫山遍野的残剑。
那些千年不锈的名剑们,即使已经常伴旧主没入山石,也仍然残存着过去的一丝剑意――轻灵的、霸道的、威风凛凛的、天地俱寂的……
就仿佛即使骨血已经腐朽在土地里,可那些剑修的灵魂仍然笼罩在剑阁上空,以这种方式给予同道们无私的启迪。
元飞羽微微地偏了下头。
他才一动,不知江汀白怎么就留意到了,当即温声询问道:“不知元师弟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元飞羽说道。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样子又有点气鼓鼓的。
“可你既然对剑道如此倾慕,为何……为何不入我们剑峰?”
――不入剑峰就不入了,你还在剑峰的大道青天碑上第一个刻字,还收门票!
怨念到快要碎碎念的小元师兄,真是太可怜了。
言落月忍着笑,将头偏到一边去。
――怎么了?
巫满霜用指尖在她的手心里点了两下。
言落月比了个口型:不好当着小元师兄的面笑。
毕竟,过去的那些日子里,小元师兄已经被他们两个欺负得够可怜了。
巫满霜想了想,也对她比了个口型:我替你掩盖一下?
言落月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好。
下一秒钟,巫满霜解开斗篷扣子。随即,言落月眼前的光线一暗。
漆黑的斗篷宛如雨披,呼啦一下罩在两人的脑袋上,衣摆一直垂到两人腰间,把他们的表情遮得严严实实。
巫满霜超级小声地跟言落月传音道:“笑的小声一点,不会被人发现的。”
言落月:“……”
好家伙,说掩盖就掩盖,而且还是物理掩盖!
言落月也超级小声地跟巫满霜传音道:“那你只要罩住我就好,怎么把你自己也罩进来啦?
“因为……”巫满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即使在光线昏暗的斗篷底下,哪怕隔着一层遮眼的白纱,言落月也能感觉到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快乐的事,就是要两个人一起分享才好啊。”
就像是他每次看到言落月笑得眉眼弯弯时,自己也下意识地开心起来。
被传递的快乐,会变成双倍的快乐。
这下子,言落月真的忍不住笑出来了。
她低声道:“我猜,江师兄现在的眼神一定特别迷茫。”
――怎么回事,他的小师弟和小师妹,为何忽然抛下他,人为制造了一片斗篷结界?
巫满霜考虑了一下,觉得言落月说的对。
“嗯,也得为别人着想一下。”
他深刻反省,当场改正:“那下次你想笑的时候,我就去把小元师兄蒙起来吧。”
这样一来,事主看不到的话,笑起来也没问题了吧。
言落月:“……”
望着巫满霜满脸正直、丝毫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的表情,言落月笑到抱着肚子蹲在地上。
“?”
巫满霜有点迷茫地歪了下头。
不过,既然言落月都蹲下了,他当然也架着斗篷一起蹲下,好好地把正在发笑的言落月盖住。
从旁边一眼望去,他们俩圆圆的脑袋,就好像是黑色塑料袋
笑够以后,言落月扒拉扒拉斗篷,从衣摆下钻出脑袋。
她发现,江师兄虽然投来了诧异的眼神,但仍然尽力替忽然就玩闹起来的师弟师妹打了圆场。
江汀白回答了元飞羽的问题,那个答案,吸引了小元师兄的所有注意力。
他说:“其实,当初参加归元宗的入门选拔时,我本是为了剑峰而来。但在挑选弟子时,剑峰却筛下了我,认为我天性仁和,恐怕很难做一个剑修。”
说起近百年前被拒绝的往事,江汀白并无一丝负面情绪,也没有因为自己如今的成就而感觉扬眉吐气。
他只是平静地娓娓道来,像是在讲一段已经定格的故事。
元飞羽有些吃惊:“以江师兄的天资,竟然会被剑峰拒绝吗?”
江汀白温和地笑了:“说来惭愧,那时的我虽有些天资,却不是在用剑的方面。医峰和丹峰有意收下我,但那却并非我心中所愿。”
“我当时已经下定决心,要以掌中之剑,斩出人间一片太平。”
元飞羽听故事听得一愣一愣:“那,姬师叔是怎么……”
已经被他们剑峰放弃的弟子,姬轻鸿是怎么想到把人培养成剑修的?
难道说,素缕堂主人在剑道上也有所涉猎吗?
江汀白露出了一分回忆的神情。
“我师尊平生最喜欢提点少年人,他见我当时徨徨不得出路,便把我先带回了素缕堂。”
停顿一下,江汀白补充道:“说来也巧,我当时的茫然心境,正好和剑碑上‘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的意境有几分相似之处。”
元飞羽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江汀白浅浅地吸了口气,“然后,师尊问我是否真想做一个剑修?”
“我说是的,师尊就让我先签一纸生死不论的契书再说。”
悄悄竖起耳朵听的言落月:“……”
同样悄悄竖起耳朵听的巫满霜:“……”
等等,这个发展方向,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妙啊!
元飞羽也瞪大了眼睛:“那你……你签了?”
江汀白含笑点头:“没错,我签了。随后,师尊以幻阵考验我三个日夜,我几次险死还生,被逼到退无可退之境地――我忍而不能,终于拔剑。”
那一刻,江汀白亮剑出鞘,而剑心初成。
这个过程他说来简单,但听在言落月耳中却宛如雷霆。
要知道,以江师兄的好脾气,都能被幻景逼到拔剑的地步,可见当时的情况真如江汀白形容的那样,半步也不能退了。
元飞羽张了张口,无端从江汀白平静如水面的形容里,品味出了一丝惊心动魄。
“假如江师兄距离成为剑修只有一个幻景,那为什么峰主不这样做呢?”
既然昔日的江汀白被评价为“天性仁和”,恐怕就是真的不适合作为剑修。
可同样的事,姬师叔用一个幻阵就能做到吗?
江汀白想了想,很笃定地回答道:“楚峰主虽然持剑,却不嗜杀,是刚正公允的正人君子。”
“我师尊给我布下的幻阵,若我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脱困而出,后果可能比较……过激。”
清了清嗓子,江汀白委婉道:“嗯,我想,楚峰主大概是做不来这样的事。”
言落月:“……”
她听懂了。
简而言之,就是姬轻鸿比较缺德,比较能下得去手。
怪不得之前被他教导过的年轻人们都跑了,姬轻鸿这个教法,谁能受得了啊。
大师兄最后居然愿意留下来,那真是仁厚之人!
如果说他们三个里面,江汀白是程序正义,她自己是结果正义,那姬轻鸿这人,根本就不能算作正义。
元飞羽愣愣问道:“江师兄,你在幻景里看到了什么?”
江汀白闭目微笑。
“我看到了,让我不得不拔剑的理由。”
他看见自己未能医治好,便遭到其他修士追杀,被当着他的面截杀于此的病人。
那个男人当着他的面滚下软塌,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很快就浸透了大半张草席。
他看见昔日里受魔灾牵连,流离失所的一众老乡。
那些人曾是江汀白身赴医道的契机,几十上百人颤巍巍地牵着草绳。
力气最大的两个壮丁分别握住草绳的首尾,确保队伍里的老弱残幼都能从这根细细的绳索上借力。
魔物追上了这队凡人,撕开了他们的肚腹,就像刀切豆腐一样轻易。
江汀白还看见天下间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
芸芸众生冲他举起手来,他们将江汀白团团围住,每个人身上都带着破损的伤口。
有人瘦得像是一条麻杆,唯独腹圆如鼓;有人胸膛敞着一条大口子,枯萎的心脏挂在肋骨上;还有人被魔物撕去半张脸皮,眼球脱离了眼眶,一晃一晃地耷拉在唇边。
这些人齐声逼问江汀白:世事如炉,你要以何救我?
你要用医,还是用剑?
然后,迎着漫天的洪水、山石泥流冲刷而下的灾难、以及黑压压遮掩天幕、不泄露一丝天光的魔潮,江汀白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先为了眼前,再为了身边,最后为了目光所及的天下众生,江汀白因此而拔剑。
所以,江汀白在大道青天碑上留下那句话,因为那本就是他脱困而出时的心声。
故而,江汀白的第一层剑意叫做修我辈。
而他的第二层剑意,名为……
元飞羽喃喃地一字一顿道:“――万物春。”
江汀白含笑颔首:“正是如此。”
元飞羽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个有些骄傲,还有点傲娇的少年剑客,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冲着江汀白扬起头来,弯腰率先行了一个剑礼。
元飞羽铿锵有力地说道:“我要挑战江师兄。”
江汀白微微一笑:“好的。”
元飞羽紧紧盯着他,像是之前嘱咐言落月那样强调道:
“请师兄不要对我留手,只管用出浑身解数,我想见识师兄最强的本领。”
江汀白仍然保持着那个温和的微笑,他没有问元飞羽“你确定吗?”,反而又一次点了点头。
“好的。”
下一秒钟,江汀白的气势如渊如海地散布开来。
他甚至没有拔剑,光凭一股生生不息的气场,就将元飞羽压得喘不过气来。
如非亲见,元飞羽绝不会想到,“万物春”这样听起来友善又温和的剑意,竟然会表现得如此可怕――
万物生发,惊蛰萌起,天地复苏。
而元飞羽则像是春日里的一只小小虫豸,在这和风细雨的意境之中,四面皆敌。
鸟儿是敌人、爬兽是敌人、涨得太快的春雨是敌人……就连最讨人喜欢的生命力量,也因飞快流逝的光阴岁月变成敌人!
不知不觉间,元飞羽紧盯着江汀白的双目已经布满血丝。
他狠狠地咬着牙根,身形摇摇欲坠,就连膝盖都在止不住地打弯。
但在被击倒的前一瞬,元飞羽终于拔出了他的剑。
就在拔剑的那一刻,元飞羽忽然顿悟。
曾经扪心自问过无数次的剑心,此刻清澈如洗,通明似镜,一股崭新的力量,正从元飞羽的心底和佩剑中激发出来。
那是剑意。
元飞羽终于觉醒了自己的剑意。
原来,一往无前的剑意,并非视对手为草芥寇仇。
而是在看清了对手的浩瀚和巍峨后,仍能挥出这一剑。
江汀白身上潮水般源源不断涌出的气势,在此刻戛然而止。
他真心地微笑着,和声说道:“恭喜你,元师弟。”
“不。”元飞羽一躬到地,“我终于彻底明白了……是我要多谢江师兄的指点才对。”
少年剑客直起腰来,身上剑意蓬发,双眼灿若星辰。
小元师兄仍然是那个有点骄傲的小元师兄。
可在亲眼见识了天地广大以后,他似乎没有那么傲娇了。
言落月眨了眨眼,试探着叫了一句:“小元师兄?”
“诶。”元飞羽条件反射道,“大元,要叫我大元师兄啊。”
――好的,确定了,小元师兄仍然一生好强嘛!
就这样,元飞羽和三人匆匆道别,回去闭关,准备好生领悟一下自己最新觉醒的剑意。
目送小元师兄离开以后,江汀白微笑着屈起手指,在言落月和巫满霜额头上,一人轻叩了一下。
“你们两个,刚刚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言落月笑嘻嘻地信口开河:“躲猫猫啊,师兄要一起进来躲吗?”
“我就不了。”江汀白无奈地看了自家小师妹一眼。
“你在剑峰上的比斗结果,我也听说了。元师弟这几个月对你多有照顾,你不要总欺负人家。”
江汀白刚刚给予元飞羽旁敲侧击的指点,不动声色地帮助元飞羽领悟剑意。
这番举止看似无心,实则有意。
一来是因为江汀白确实本性温和。
二来,则是感谢元飞羽这些时日对言落月和巫满霜的照顾。
――尤其是擂台上和言落月互相刮痧十天十夜的事。
同为剑修,江汀白只要在脑中设想一下,就能体会到元飞羽受到了怎样的精神伤害。
至于巫满霜……
江汀白显然知道,巫满霜没有去参加比斗的内情。
他笑着夸奖道:“听说师弟改造了剑峰的金丹剑阵?不愧是咱们归元宗的传法弟子,假以时日,小师弟就能继承师尊的衣钵了。”
江汀白温声道:“师弟的实力我清楚。此次是因为意外没能上得擂台,不然,师弟定能轻松取胜的。”
“――来,获胜者的奖励,大师兄私下补给你。”
一面说着,江汀白一面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言落月从巫满霜肩上探头,“一只鸟巢?师兄刚你从哪个树梢上摘的?”
江汀白没有理她。
巫满霜定身看着那团乱糟糟的、由交叉的树枝搭建的东西几秒,勉强辨认道:
“……所以这是,喜鹊的鸟巢?”
他继而定义了鸟窝的种类。
“……”
江汀白沉吟了几秒钟,还是勇敢地问道:“你们看不出吗,这是一顶属于胜利者的桂冠啊。”
言落月:“……”
巫满霜:“……”
神他妈属于胜利者的桂冠。
这明明就是一个鸟窝,新鲜得仿佛伸手就能从里面掏出鸟蛋的那种!
言落月的肩膀开始一耸一耸,显然又要忍不住笑了。
巫满霜思考了片刻,便随之解开了斗篷。
接着,巫满霜手臂一扬,一点不加犹豫地直接把当事人江汀白给当头蒙住了!
“笑吧。”巫满霜大义凛然地说道,“大师兄看不到的。”
江汀白:“……”
但他还能听到!
好气好笑地掀开脸上的斗篷,江汀白又屈起手指,在这对活宝师弟师妹额头上各自敲了一下。
但敲着敲着,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吧。”江汀白将那顶桂冠举到眼前审视了一下,“这只头冠编得不好,大师兄回去再编一个好的。”
“不用了,大师兄。”
巫满霜笑着朝前走了两步,跨到江汀白面前。
他伸手接过那只鸟巢般的凌乱头饰,端详了几秒种,灵巧地从枝条中挑出几朵金黄色的桂花摘下。
巫满霜把细碎芳香的桂花瓣洒在言落月头顶,就像是和她共同分享这份登顶的荣光。
紧接着,他把那只鸟巢扣在了自己脑袋上。
巫满霜发自内心地笑道:“我和落月都喜欢这顶桂冠,谢谢大师兄。”
“不用谢我。”江汀白弯下腰看着他们两个,“这三个月来,小师弟和小师妹都很棒。”
言落月顶着满头馥郁的桂花香气,向左看看巫满霜,向右看看江汀白,然后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唔,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大师兄很穷,大师兄手工超烂,但大师兄爱着我们。
萝卜峰的三个弟子击了击掌,擦肩而过,各自行向不同的方向。
江汀白朝崔嵬剑阁的方向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
他只见小师弟和小师妹手拉着手。小师妹发间缀着碎金的桂花,小师弟则顶着那个特别显眼的鸟巢桂冠,两人高高兴兴地往符峰的方向去了。
“……”
不知想到什么,江汀白唇角挂着一丝温暖的微笑,很感慨地摇了摇头。
……
言落月和巫满霜刚往前走了一阵,就碰到了符峰前来接应的师兄。
之前,元飞羽和两人描述过这位师兄的特质:康师兄身高八尺,体貌魁梧,如果只凭外貌特征辨认,恐怕会被人误以为是个体修。
两边一见面,各自都狠狠地吃了一惊
言落月吃惊之处在于:这位康师兄,穿着一件在修仙界中也非常前卫的外袍,袍子的前后左右,竟然像是开花一样,缝着八条袖子!
而康师兄的吃惊原因就非常简单了:这位阵道的巫师弟,怎么头上顶着个鸟窝?
稍作思索,联想到了巫满霜的种族,康师兄当即恍然大悟。
他露出一个牙齿雪白的爽朗微笑,和巫满霜主动打招呼道:
“哟,巫师弟,这是你刚从树上端下来准备吃的啊。”
――没毛病,蛇蛇不都爱爬树掏鸟窝吗?
巫满霜:“……”
巫满霜沉默地从头顶拿下那顶桂冠,两手捧着看了看,然后很小心地收进了腰间的储物袋里。
在他收起桂冠的期间,言落月已经熟悉地和康师兄搭上了话。
“哈哈哈不是,师兄误会了,那是一个头饰,外观挺特别的吧。”
“哦,原来如此。”符峰康师兄憨厚地挠了挠头。
他很小心地看了巫满霜一眼,因为巫满霜眼睛上蒙着一层白纱,也看不出人究竟哭了没有。
康师兄连忙团团围着巫满霜,生怕他伤心似地,十分夸张地赞美起他的审美来。
“啊――原来是头饰!编织这头饰的人,他手可真巧,可真妙,可真灵,可真有创意,简直像是鲛人再世,蜘蛛成精!”
巫满霜:“……”
谢谢,不过他不确定江师兄会不会喜欢这番夸奖。
从出生到现在,巫满霜还是第一次被用这种呵护小孩子般的态度对待。
他低下头,摸了摸鼻尖,在略微不适应的同时,心中还是感动于康师兄的照顾。
这位符峰派来和他俩接洽的康师兄,名叫康煮煮。
又有四点水,又是一种含水量极高的烹饪方式。
单看这个名字,一股五行缺水之气,就仿佛扑面而来。
鉴于两个煮字各含四点水……
康师兄挠着脑袋,非常爽朗地哈哈笑道:
“师门里的大家一般都管我叫八水,你们直接管我叫八水师兄就好啦!”
就连他自己,在非正式场合登名造册的时候,为了能少写几笔,都是直接落款康八水的。
言落月很快就观察到,这位八水师兄,对于巫满霜有种非同寻常的留意。
除了一开始认错巫满霜头上的鸟窝,连忙夸奖找补之外,康师兄每同两人说几句话,就要以很不符合他粗犷气质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看巫满霜一眼。
言落月:“???”
她征询地看向巫满霜,发觉小蛇也是一头雾水。
――他们两个不知道的是,元飞羽和康八水乃是旧识。
所以说,在得知符峰派出的传法弟子是康八水后,元飞羽秉着前辈的好心,传授了康八水一些心得。
其中一条就包括――小巫师弟比较娇弱,不能见血,你照顾他的时候注意一点。
康八水:娇弱是吧,俺老康懂了!
和接到手的师弟师妹各自打了个招呼,康八水和他们提起了本次传法的锻炼内容。
“原本预定的计划,是接你们去我符峰学习。”
不过这几天,归元宗附近的魔域封印涌动了几起魔潮。
身为符峰备受倚重的传法弟子,康八水也被分配到了一个战斗据点。
“所以现在的计划,是我带着两位师弟师妹,一边抵抗魔物,一边在实战中领会符术。”
康八水征询他们的意见:“师弟师妹怎么看?”
要是言落月和巫满霜不乐意,那他就联系符峰,再更换一套交流计划。
言落月和巫满霜都很积极:“这样就可以了,康师兄。”
“那好,我们乘坐飞行法器,去魔域封印的附近――哦,对了,巫师弟,你得注意保暖,别凉着。”
康八水一边憨厚地笑着,一边从储物袋里拽出一床大厚棉被。
他蒙头一罩,把巫满霜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
霎时间,巫满霜字面意义上地眼前一黑。
巫满霜:“……”
他今天拿黑斗篷陆续蒙上言落月和江汀白脑袋时,可没想到有这样的报应。
大概,这就是罩人者,人恒罩之。
十分艰难地拒绝了康师兄的好意,三人依次跨上康八水的飞行法器。
至今为止,言落月已经见识过许多种飞行法器。
从最常见的飞舟、飞车、飞楼,到她自己充满奇思妙想的飞碟……
但康师兄的这件法器,落在言落月眼中,仍然充满了浪漫和意外的气息。
――康八水掏出的法器,形状是一条蝠鲼。
言落月三人像是坐在飞毯上那般,直接坐在蝠鲼的后背上。
巨大的蝠鲼背又宽又扁,从上方看宛如蝶翼,又好似蝙蝠展开翅膀。
当大蝠鲼自由自在地翱翔在蓝天上时,地上的人抬头看着蝠鲼惟妙惟肖的腹部,几乎会生出一种自己正处于深海的错觉。
言落月有点惊喜:“康师兄怎么会给自己的飞行法器选定这样的外表啊?”
康八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师妹你猜。”
“我猜……”
言落月的话刚刚出口,就忽然顿住。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康师兄先后三次挠头,使用到的手,似乎都不是从一条袖口里伸出来的!
仔细一想,方位好像也不太对。
比如说,他第一次挠头用的是右手。
第二次挠头的手,似乎长在他的后背上。
而现在挠头的这只手,毫无疑问长在正前胸……
似乎从言落月凝固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什么,康八水憨厚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言师妹你发现啦。”
他同时从自己空荡荡的八条衣袖中,伸展出八只手来:“对,没错,我的种族就是章鱼嘛!”
因为同为妖类的缘故,符峰特意派康八水参加这一次的传法交流,觉得他们之间会更有话说。
至于蝠鲼,这是康八水老家的生物。
正因为从前生活在海里,康师兄才会把飞行法器的形状,描绘为一只蝠鲼呀!
凭空喷出一股墨汁,康八水的八条手臂,随风变成八条柔软的斑斓触手。
这些触手各自捞过一片墨汁,凭空画符,眨眼间就在黄纸上落成了一道疾风符。
拥有八条手的康八水,连画符都比普通修士快上八倍。
将这道疾风符贴在大蝠鲼的背上,飞行法器骤然加速――芜湖起飞!
康师兄前后左右开花似地长了一圈儿手的景象,看起来着实有点克。
言落月忍不住低头捂了一下脸。
关于康师兄是怎么在八条触手都化成手以后,又长出两只脚来的,言落月并无疑义。
毕竟你看蛇蛇这种条状体型,不还是强行无中生有了一双手脚出来。
让言落月感到疑惑的是……嗯,那个……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章鱼的八条触手里,有一条是交接腕,也就是能起到生殖作用,用以繁衍后代的……
就是说……言落月也没别的意思……
关键是,康师兄――你用自己丁丁画符的操作,你们符峰上下都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