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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盛腾出一只手,单手拎着袋子,去翻后面的几本:《没有练不好的字:行楷速成教程》,《字如其人:华夏万卷钢笔字帖五本装》。
……
全是字帖。
许盛翻不下去了。
按照这袋东西的厚度和重量来看,邵湛买的字帖不下十本,字体类型齐全,从入门到进阶版都有,自由度非常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邵湛买的字帖实在太多,袋子里甚至还有一支书店友情赠送的笔。
许盛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本以为能暂时逃离“邵湛”这个魔咒,并对明天早上睡醒就能换回来寄予希望:“你还特意去买字帖,你他……”他说到这,在邵湛没什么温度的注视下又把脏话憋回去,“你什么毛病?”
邵湛能去书店买字帖,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考验。
书店里本来还有几位学生在挑教辅材料,他一进书店,不出十秒就给人书店老板清了店,直接享受包场待遇。
他买那么多字帖也完全只是没时间挑,书店老板站在边上叹气:“同学,你买快点吧,我们还要做生意。”
今天上课许盛能从孟国伟手里把试卷抢回来,以后却说不准。要是哪堂课老师兴致来了叫他上黑板解题,许盛那字一出,跳黄河都解释不清。
邵湛:“你字太丑。”
许盛看着面前自己那张仿佛被冻过的脸:“……”很想骂人,但无法反驳。
邵湛单肩把书包背上,给他另一个选择,他说话时俯身凑近了点,无形中给人一种压迫感,碎发遮住眼:“不练也行,我明天上课换右手。”
许盛不光想骂人,连打人的心都有了。
邵湛要是换回右手写字,各科老师突然发现许盛写字突飞猛进,直逼学神,这冲击更大。
两个选择,选哪个都是死,区别只是哪个死得更惨烈罢了。
许盛一个也不想选。
邵湛放完话,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正准备转身就走,许盛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等会儿。”
许盛抓着邵湛手腕的力道收紧,他只要做好思想准备、偶尔放下底线,就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讨价还价道:“二十页太多,我这学期写的字加在一起都没那么多,打个商量,十页。”
邵湛看着他没说话。
许盛开始睁眼说瞎话:“万事开头难,什么事都不能一蹴而就,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相信你对待同学不会那么无情……”
然而许盛这话才刚说个开头,立马被堵回去。
“我道貌岸然、丧尽天良、灭绝人性,”邵湛说到这,顿了顿,又说,“哦,还有一个词,禽兽不如。”
“……”
邵湛:“松手。”
许盛松开手,看着邵湛回对面寝室,一把关上了门。
许盛写字向来随性,高兴怎么写就怎么写。
也不是没有老师想给他送字帖,高一那会儿顾阎王就劝过他:“你看看你这字,写的什么鸟玩意,我从马路边上随便拉一个人,用脚都比你写得清楚!本来分数就低,卷面分都不好好把握,出校门右转新华书店,滚去买几本字帖练练!滚快点!”
许盛只当没听见,嘴里说着“顾主任再见”就往外走。
练字?
开什么玩笑,他许盛就算做梦也不可能梦到这种画面。
十分钟后,许盛坐在书桌前,忍辱负重地翻开一页字帖。
动笔前,他脑海里浮现一行字:我一定会为今晚的行为感到后悔。
字帖第一页,左侧一排三个田字格,格子里是三个基础比划,横、垂露竖、悬针竖。
田字格底下用小字标注着几行写字技巧和写字重点:横,起笔轻切,顺势往右行笔,注意左低右高,长横略带弧度……
许盛压着字帖上覆盖的那层临摹纸,强行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在右侧练习格里照着描了一排“三”。
张峰的微信轰炸还在继续。
张峰:对了,老大你今天放学怎么走得那么快?
就是怕你找我。
张峰:本来还想问你去不去打球。
怕的就是你找我打球。
张峰: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许盛看了眼自己的字帖,回过去三个字:打游戏。
张峰:一起啊?
许盛:你自己玩吧,我想练练走位。
许盛:人不能总是靠队友,你该学着自己carry了。
张峰:……
等许盛从字帖里抬头,窗户外已经彻底黑透,蝉鸣声微弱,树影间袭过燥热的风,这才反应过来他居然练字练了近一个小时。
许盛把笔扔了,坐没坐相地一条腿曲起、曲腿踩在座椅边沿,往后仰了仰脖子,然后下意识去拿桌上的矿泉水瓶。
拧开盖子,瓶口刚对上嘴,还没喝又一把盖回去。
比洗澡这件事更尴尬的是上厕所。
他没和邵湛交流过具体细节,只当没这回事,但都不约而同地减少了喝水频率。许盛想到这,一种浓浓的羞耻包围住他。
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上个学混个日子会那么难。
许盛抓抓头发,又把手机捞起来,打开浏览器,点进问答分类,想找找有没有相似经历的人,结果出来全在求小说推荐。
他只能当那个第一个问问题的人,一个字一个字地打:我是一名高二学生,成绩……成绩有一定上升空间。
可能是羞于启齿,也可能是一时间找不准角度,许盛扯半天,甚至胡言乱语描绘了一番自己帅气的外貌后才切入主题:我和我的一位同学互换了身体,我该怎么办?
许盛选择的问答分类是疑难杂症,很快有一名李姓医生进行对此问题回复:建议尽快去医院检查。
李姓医生的头像身穿白大褂,一脸威严,看起来很权威的样子。
许盛振作起来,看来是有救,他回复:能说具体点吗?
李姓医生:早点去精神科看看吧,积极配合医生治疗,祝您早日康复。
“……”
许盛突然觉得比起询问不靠谱的医生,继续练字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许盛练完二十页,练得头晕眼花,字帖上出现过的字从熟悉到陌生再到熟悉,他边写边陷入对人生和社会深深的怀疑。
他刚才说这学期写的字加起来都没那么多是真的,现在他现在想修正一下刚才那句话――不光是这学期,他上学期也没写过那么多字。
他不交作业,不记笔记,考试也不认真答题。
作文如果有得选的话只写“诗歌”体裁,因为字少。一度被顾阎王拎出来一顿痛骂:“你以为你是诗人啊?啊?!写什么诗歌,就你这几句破句子,也算诗歌?!你就是作文写跑题也比这强!中考到底怎么考的!”
许盛没再想下去,他甩甩手,脑子里冒出来的另一个念头居然是:邵湛好像没什么朋友?
之前只是知道这个人看着冷,但他真当了邵湛一天,发现邵湛虽然迷弟迷妹多,但称得上朋友的好像一个都没有。
这对他来说倒是方便,不需要去应付什么突然冒出来的“学霸朋友”。
要是真有这么一号角色,两个人没准还要共同探讨题目,一有空就相约去图书馆陶冶情操、拓展知识。他选择死亡。
只是一天下来,便利是享受完了,隐隐埋下的问号却越越滚越大,这个人的生活就只有黄冈和五三?学神都这么变态的吗。
许盛洗完澡,又冒出来另一个问号。
他这回把镜子上的雾气擦干了,镜子里的少年赤.裸着上身,头发没擦干,往下滴着水。许盛侧身,扭头去看,这次总算里那片刺青近了些――那是一片看着像火焰的翅膀,火焰纹路在皮骨间绽放成翅膀的形状。
很普通的纹身,普通得像你路过任何一家纹身店,走进去店家给你的图案册里最大众的那款。
它和邵湛整个人冷成冰块的气质完全是两种极端。
许盛看了一眼,又觉得这样盯着别人看实在像个变态,便从边上一把拽过毛巾,把所有问号甩开,盖在头上拉开门出去了。
两人睡前想的都是同一句话:也许明天就能换回来了。
再不换回来,这日子没法过。
第二天,许盛被敲门声喊醒,拉开宿舍门,门外是过来送书包、顺便检查二十页字帖的“自己”。
老天显然没接收到他们的呼喊,除了那声意味不明的雷之外,再没有过回音。